夕阳斜下,一抹霞光照古城。
东都雒阳始建于夏商,崛起于秦汉,至东汉光武中兴,以长安残破不宜为都而定都于此,自此成为东汉政权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权力的中心已历时近二百年。
雒阳分内外五城,内城即为皇城,长九里,宽六里,在汉代又有六九城之称。
眼见日入之时将过,城门就要关闭,一匹骏马由北而来直奔雒阳,守城的城门校尉看着来人火红的军装,还有背上插的三杆红旗,急忙疏散城门拥堵的人群。
骑士一路畅通无阻,连过四门,直奔皇城。在皇城门口的开阳门跳下马背,徒步奔跑直入皇城大殿。
“十万火急~!边关急报~!”
“十万火急~!边关急报~!”
骑士风尘仆仆,衣衫肮脏,但他高举竹筒,口中不停的呼喊,城内不管是御林军还是值守的大小公卿无一人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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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容纳万人。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
此处为南宫正殿,是百官上朝,诸将议事之所,当属大汉第一庄严肃穆之地。
朝议早过,德阳殿本应随着落日夕阳完成他一天的使命归于平寂,只是今日却分外压抑。
虽然过了盛夏,眼见九月将近,只是洛阳依然炎热,大殿中央的水池中,刚刚倒入的冰块还冒着一丝丝寒气。和外面炎热的天气相比,大殿内外显然是冰火两重天。
只是如此冰爽的大殿却没有给这里众多的宦官和值守武士带来丝毫凉意,反而是汗流浃背,如坐针毡,不时的偷看着上方龙椅上那个正在阅读竹简的青年人。
德阳殿的主位上,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上下,身着黑色龙袍,头戴束冠的青年人看着手中的竹简,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狰狞。
“哗啦~!”
竹简被狠狠的投掷在德阳殿上,麻绳断裂,竹简破碎化作条条竹片散落在地上。
门外的宫卫和殿内的宦官们随着竹简的散落头低的更低,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年轻人霍然站起身来直奔左侧的剑架,盯着眼前的三尺青峰眼中杀气流转。
“传召~!大将军何进,护羌校尉张奂,长水,射声,中垒五营校尉,北军校尉一众将军进宫议事~!”
“诺~!”
门口的小黄门看着焦急愤怒的青年人早就噤若寒蝉了,这个时候要是不小心伺候着,他这吃饭的家伙估计要换换地方了。
这人正是当今的天子,汉王朝的帝王刘宏。
“启禀陛下~!尚书令张温求见~!”
“传~!”
刘宏满脸阴气的将剑架上的天子剑拿在手中,一摆衣袖,直直的看着宫门。
张温年四十二岁,早年得桓帝看重委以尚书郎,署理一应文书和诏书的起草,后来在迎刘宏入宫为皇的斗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再加上其人刚正,有谋断,因此被刘宏委以重任,时任尚书令。
边关传来急报,匈奴寇边,朔方,五原,云中多地陷落,他这个尚书令哪里会不知道?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大殿,不做一语,只是默默的捡拾着四散的竹简。
“锵~!”
刘宏一把拽出了手中的三尺青峰,紧走两步,一剑砍在身边的青铜灯台上。口中大吼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哗啦~!”
这个伴随了刘宏十年,曾经被他赞许为“九宫十八支”的镶金灯台顿时拦腰而断。
“唉~!”
张温长叹一声,看着刘宏因为愤怒而铁青的脸庞,张温俯身捡起刘宏扔掉的剑鞘,走上前来温声说道:“可眼下,陛下还是不得不忍啊~!”
一声叹息,张温一字一顿的说道:“还.得.忍~!”
“怎么忍?”
刘宏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张温厉声说道:“对强盗,对贪得无厌的恶贼,凡一个活人,就无法忍~!”
“唉~!”
张温叹息一声说道:“匈奴恶贼,确实是贪得无厌的强盗,但他们毕竟还只是肌肤之患啊!当今更可怕的是内忧啊!”
缓了口气,张温继续说道:“那些个心怀叵测的世家大族和各地的藩王们,正在等着陛下,走错棋!”
经过张温的劝说,刘宏明显稳定了心神。他荣登九五之后,苦苦经营的天下根本就容不得丝毫闪失。
别人可以扶持他这个当年一文不名的解渡亭侯,同样可以拥立旁人来取代他。相对于匈奴,他现在更担心的反而是越来越乱的朝堂局势,虽然扶持了十常侍来抗衡世家大族,也在年初册封了何进这个外戚为大将军分化朝堂势力,可是刘宏明白,这些手段根本就解决不了本质问题。
刘宏向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又有什么情况了?”
张温跟上来说道:“朝廷派往各地的监察所传上来的密报,没有一天能让臣睡好觉。想想那些各地的世家和藩王们,正在摩拳擦掌,策划与密室,他们也是睡不好觉,他们睡不好觉可是想让天下大乱啊!”
发现刘宏的脸上不经意的抽动,张温继续说道:“他们就是指望朝廷能与匈奴,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让朝廷脱不开外族的纠缠,消耗朝廷有限的力量,然后由他们出来支撑大局,进驻洛阳!”
“哼~!”
随着张温的话语,刘宏的脸越来越沉,冷哼一声,手持宝剑,快步在大殿内渡步,他的心已经乱了。
眼见刘宏已经被自己的话所感染,张温紧迫的吼道:“冠冕堂皇,取而代之啊!”
“不要说了~!”
刘宏在大殿站定,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张温的话没有错,但是自从他登基以来,几乎年年有战,仅仅是西羌就已经打了百余年,旷日持久,空耗钱粮。
靠着张奂,皇甫规等他一手提拔的将领刚刚稳住西羌,去年乌恒寇边,他急忙调段颖出任乌恒校尉。没想到今年匈奴又来,若是不能在外族面前彰显大汉的赫赫武功,这些跳梁小丑们焉能罢休。
大殿外,十常侍的首领张让已经站了很久。在这个僵持的时刻,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轻声说道:“陛下,将军们已经全部聚集在前侧殿,恭候圣驾!”
刘宏回头看了一眼张让,张让急忙告罪而出,刘宏有些气急的对着张温说道:“当年你和先帝筹谋日久,怎么就没有想到分封几个藩王到北边去呢?就是把几个世家大族放到边地去也好啊!朝廷现在,反倒成了这些蛀虫败类抵御外族的屏障~!”
“唉~!”
张温一声叹息,无奈的说道:“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啊!臣正因为看明白了当年的失误,当前严重的内乱正在隐伏,所以才力主陛下先夺任官之权,来弥补当年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