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喧闹了一夜的白衣营也逐渐平静了下来,除了一阵阵酒醉的鼾声,只剩下蝈蝈的叫声和一阵阵蝉鸣。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刘武手握竹简静静的坐在大堂上认真的看着,微风拂过,油灯犹如舞女迎风而动。
刘武并没有参加投诚军卒的狂欢,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现在的他只有争分夺秒的整合力量,想尽一切办法营救东都尉,避免云中被匈奴人突破,只有这样才能让历史的悲剧不再发生。
“吱呀~!”
木质的房门在推动下发出一阵摩擦的声响,犹如老牛的鼾声一般,在深夜中是那样的清脆。
“母亲~!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刘武的母亲赵氏,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两个小菜。
“你这孩子,从正午到现在滴米未进,你这身体还要不要?”
“呵呵~!”
看着责怪中透着浓浓亲情的母亲,刘武微笑着伸手接过了托盘。对于眼前的赵氏,刘武从来不敢直视,在他的眼中,赵氏不仅端庄大方,更让人看不透的是她的心计,至少刘武自己看不透,也想不明白这中间的关节。
按说,刘武出身贫家,他的父亲也一定是个老老实实的农民,但是自己的母亲有如此心计就不好解释了。
不过,这一切刘武也只是在心中想想,他知道,赵氏虽然有心计,但是虎毒不食子,再厉害又如何?还能害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成?
“母亲怎么还不休息?”
“睡不着,你明日就要出征了,娘心里……….”
看着一脸关切的赵氏,刘武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母亲不用担心,我这就是去皮城转一圈,要是不出意外,半个月后就来接您,到时候咱们就算真的在边地上有落脚的地方了!”
刘武不想告诉赵氏自己要去小金川,这样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更加让赵氏担心,对于这个守寡十几年,一心抚养自己,没有享过一天清福的母亲,不管是他的前身,还是现在的刘武,同样是心怀愧疚的,他选择了所有孩子一贯的作法,报喜不报忧。
赵氏看着喝粥的儿子,苦笑着说道:“儿大不由娘,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顿了顿,赵氏又说道:“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记住我以前说的话,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你不但要站在高处,更要留下有用之身,否则………”
“呃~!”
正在喝粥的刘武差点没噎着,他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半晌无语,心说:难道赵氏发现什么了?
“是虎子哥告诉您的吧?”
这也是刘武下意识的询问,除了邓虎等寥寥数人外,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要去小金川。
看了看自己惊愕中的儿子,赵氏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沉声说道:“娘还没瞎!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若是单单要去皮城,你用得着大费周章的收复那些匈奴人吗?不但给他们娶亲,还让他们改名换姓,登记造册,极尽打压拉拢之能事。你所做的一切,只要是个有心人都不难看出来!”
“啪~!”
看着郑重其事的母亲,刘武手一抖,喝了一半的麦粥全都洒在了地上。
刘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回营的时候和自己有大仇的李家会调来三百私兵给他了,自己和李家的仇恨再大也没有救出他们的子弟来的重要。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刘武在陈宫的帮助下已经将武泉各个势力的脉络捋顺了。
小小的武泉城,居然隐伏着如此盘根错节的势力,这也是刘武一心想要离开的原因,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小人物还不配纠缠其中,若是贸然踩进去,自己估计会被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行~!”
“自己要尽早出发,以免产生变故!”
刘武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只见赵氏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不等刘武说话转身出门,款款而去。
“明白了~!”
看着离开的母亲,刘武总算明白赵氏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了,估计除了李家之外,其他的各个势力早已蠢蠢欲动了。
毕竟,若是东都尉真的全部阵亡,那空出来的这块大蛋糕就会成为成群饿狼的盘中餐,估计就连县尉张淮都不能免俗。
可笑自己居然还想明日一早出发,估计不用等明日,已经商议好的武泉各个势力就会找出各种原因让自己无法起行。
“邓虎~!召集众将,清点兵马,三更造饭,四更出城~!”
再也顾不得让疲乏的兄弟们休息了,刘武这就要点齐兵马准备出征。
事实上也正和刘武猜想的没有多少出入,刘武睡不着觉,武泉的各个大小势力同样睡不好觉。
武泉县衙后堂!
“主公~!李建让家将宋宪带着三百人去了白衣营,他的用心已经不言自明,主公是否应当收回军令,让刘屠….,啊不,是刘军侯继续驻扎北城,以防匈奴?”
“呵呵~!”
看着焦急的幕僚,王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哼~!”
“就你们这些半吊子书生坏事,没一个是好东西,若不是刘军侯在城外大破匈奴,你们这些人焉能在此指手画脚?恐怕早就死透了吧!”
“你……….”
“竖子不足以谋~!”
幕僚看了一眼恶狠狠盯着他的军侯陈胜,刚想反驳,可是一想到刘武的手段,却只能悻悻的退了回去。
如今刘武的恶名太大了,已经到了人见人怕的境地,今日五官营发生的一切深深震撼了所有人,若是刚才的话传入刘武的耳中………
幕僚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要想想那些被白衣营拖出城外丢弃在荒野暴晒的无头尸体和一滩滩肉泥,幕僚就有些脚软。
“主公~!…….”
见堂上已经无人敢言,长史侯原站了出来,只是他刚要说话,王仲已经摆手打断了他,非常平静的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说完话,王仲拂袖进了后堂,只留下一帮幕僚和将官大眼瞪小眼。
“你真当王仲不知这里面的利害?”
若是你真把他当傻子看的话,你就真的大白天掉坑里了。
王仲比任何人都清楚,有现在的功劳打底,他再回王家已成定局,只要现任河南尹的父亲稍稍拉上自己一把,他的升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不会介意刘武能不能收回九座边城。
收回了,是锦上添花,收不回也无伤大雅,他真正要看的是刘武这个人值不值得自己以后花大力气栽培。
即便刘武真的是去救援东都尉张淮又如何?说到底刘武是他的人,若是真把张淮给救回来,不但他的功劳更大,在升官的问题上阉党不会阻挠,更能让他在云中增添一大强援臂助。
更何况,他的顶头上司云中太守可是李家的人,真要是刘武救回了东都尉的李家子弟,那李家以后也必定会感恩戴德,绝对不会再给他使绊子。
这完全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惠而不费,即便刘武真的失败了,到时候大不了定刘武一个违抗军令的罪名,和他王仲又有什么关系?
“大智若愚,”说的正是王仲这种人。
但此时的刘武明显是不会知道了,直到很久以后栽了跟头他才会看清楚王仲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