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她稍稍定下心神,悄悄地退了回去。好半晌,梅姐姐那呻吟声停止了,只剩下细微的抽抽噎噎的声音,又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那男人从帷幔里走了出来,他一路低着头,脚步不稳地离去了。
金蟾儿正想下榻,忽见从墙角那边闪进一个约莫4岁左右的女孩儿,只见她的头发散披,脸儿小巧苍白,眼睛却是骨碌碌的讨人喜欢的样子,她的长相清秀,和那厉鬼倒是有几分相似。
金蟾儿一看便知这女孩儿是个灵婴,灵婴就是指在母亲肚子里六个月以上的还没见过阳光就夭折的婴儿。他们也会随着时间一年一年地长大,到了适婚的年龄,家人还得帮他们找个对象进行冥婚。
只见她快步地朝着梅姐姐的帷幔走去,金蟾儿跟在她的后头,看见她掀开帷幔,爬上了梅姐姐的床榻,彼时梅姐姐衣衫不整、犹如槁木死灰一般卷缩在床上,洁白的皮肤上布满了藤条的红肿印痕,那样子令人好生不忍细看。只见那小女孩轻轻地说:“娘亲,不疼,小草儿帮你吹吹。”
梅姐姐听闻那女孩儿的声音,温柔地凝视着她,轻轻抚过她柔嫩的小脸,眼角闪烁着晶莹的东西,开口说道:“小草儿乖,娘不疼。”
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金蟾儿并不愿去打扰她们,她回到了自己的塌上,一时间思绪纷乱,睡意全无。心想着:这慕容府可真是个阴森的地方,不但那只猛虎藏匿在此,就连鬼魂都如此猖狂,看来要去和师兄商量对策才行。
心随意动,她悄悄地穿上外罩,脚踩着绣花鞋,推门走了出去。
夜,没有月光,到处都是一片寂寞和冷情,她正打算飞身而去,忽然,从屋子后面冲出一条黑影,差点没把金蟾儿撞倒在地。
起初她还以为是那个厉鬼,心脏差点蹦出了体外,可下一刻,她就发现对方同样满脸惊吓地猛拍胸脯,似乎双方都被彼此吓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只是她身穿着一身的夜行衣,在这样的黑夜里更是显得诡异吓人。
“你是何人?”金蟾儿指着她,压低声音问道。
“你又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那女子捂住嘴低喝道,一双晶亮的黑眸闪着一丝好奇的神色。
听她的语气便知是慕容府的人,故而金蟾儿连忙陪笑道:“我是新来的丫鬟蟾儿,就住在此,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什么,她还敢住在里面?慕容雪暗暗吃惊,大哥不是已经吩咐过管分房的胡大妈不许安排丫鬟进来住的吗?看来她根本没把大哥的话当回事。“那你方才可曾看见什么?”慕容雪顾不上说自己的身份,迫不及待地问道。
咦?想不到她会如此问,金蟾儿愣了一下,然后如实说道:“我看见了一个阴森的鬼魂,故而走出来透透气。。”
天,她能看见那鬼魂耶,一时间,慕容雪兴奋的不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当下她拉着金蟾儿去到北边一间装饰清雅的房间内方才停下脚步。
微弱的光线下,只见屋子地面睡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厅内美轮美奂,正中有着一张红木嵌螺钿石桌,四周围着几张月牙凳,上头垫着丝绒垫儿,靠窗边放着一张窄小的软榻和花几,一看便知是个小姐的房间。
她们轻轻地绕过睡在地下的丫鬟和嬷嬷,来到里间,那女子点上蜡烛,拉着她在檀木床上坐下说话。
就着烛光,金蟾儿看见那女子长得脸若银盘,眼似水杏,艳丽之中透着英气。一看便知是个比束带顶冠的男子还要爽朗的女子。
“你喊我三小姐就成。”一屁股坐下后,那慕容雪就大大咧咧地笑道。
金蟾儿连忙要下榻,毕竟和主子坐在一起可是不合礼数。她刚要挪动身子,那慕容雪似有先见之明似的,一把拉住金蟾儿,嘴里嚷着:“别下榻,我没甚讲究。”
“三小姐,这不好吧!”
“别磨叽了,倒说说看那鬼魂长得啥摸样?”慕容雪侧着身子,满脸期待的样子。
金蟾儿连忙把那厉鬼的摸样加油添醋地形容了一番,直把那慕容雪听得杏眼圆瞪,心下戚戚然。
听完后,那慕容雪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梅姐姐真是可怜,可恨的是倒想不出法子来治这个厉鬼。”半晌,她主动跟金蟾儿说起梅姐姐的身世来。
原来,那梅姐姐原是扬州城北一个小乡绅的千金,她长相秀丽,举止娴雅,最得爹爹喜爱。她自幼母亲早亡,上面还有一个嫡亲大哥。约莫在五六年前,她那终日斗鸡走马,纵性惹祸的哥哥,看上了附近一个已有婚配的好人家的女儿,硬是把人给玷污了,那女子不堪受辱,第二天就跳井自尽了。那女子的大哥找到梅姐姐家中理论,却被梅姐姐的家奴给打死了,而后梅姐姐的爹爹买通了官府,令此案草草了结。那兄妹两人去世后,家中的老娘悲痛欲绝,也一头撞墙死了,现在家中只剩一个老爹而已。
自那以后,梅姐姐家中就噩运连连,在短短的两年里,先是爹爹生意遭人暗算,赔了一大笔钱;接着大哥无故在某个深夜受惊吓离奇身亡;第二年她爹爹在路上被马车抛出地面摔死;而后,家中无故又起了一场大火,硬是把梅姐姐家里烧成了灰烬。
无处安身的梅姐姐只好来到慕容家应聘做了三姨娘的丫鬟,由于她为人知书达礼,温柔娴淑,倒也深受三姨娘喜爱,故而她从此就在慕容家安顿下来。
可令人奇怪的是,每到天气灰暗无光的夜晚,跟梅姐姐同睡一房的丫头都会听见恐怖的脚步声和梅姐姐的呻吟声,直把那些丫头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自那以后,那些知根底的丫头都不愿再与梅姐姐同居一室。
消息传到慕容雪耳朵,一向对妖魔鬼怪特别好奇的她来精神了,她私底下偷偷细问梅姐姐,梅姐姐哭着对她一一道来。
她说那个被她大哥害死的女子的哥哥化成厉鬼找她报复来了,并且威胁不许她自杀,扬言说要是她敢自杀就把她父母的尸体从棺材里撬出来鞭尸,故而她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任由那厉鬼肆意侮辱,胡作非为。
慕容雪为此曾经找了些道士进来捉鬼,但那些道士都说,那厉鬼怨气太重,不太好制服,并不愿以身犯险去捉拿。
胆大妄为的慕容雪一直都很想瞧瞧那厉鬼到底长得啥模样,她看见今晚月黑风高,一时心血来潮,偷偷换上夜行衣,身上带着道士给的灵符,避过那几个丫鬟嬷嬷,悄悄地潜伏在梅姐姐的屋子后面,想会会那厉鬼。结果,她只听见梅姐姐那痛苦的呻吟声,并未瞧见那厉鬼的样子,心中好不遗憾。
听了慕容雪的话,金蟾儿倒吸了一口气,怪不得那厉鬼怨气如此之重,原来是有此等冤情。看来赶明儿跟师兄合计合计,得想个法子让梅姐姐脱离苦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