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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内篇四(4)

子史之书,名实同异,诚有流传而不能免者矣。集部之兴,皆出後人缀集,故因人立名,以示志别;东京於初唐,无他歧也。中叶文人,自定文集,往往标识集名,《会昌一品》、元白《长庆》之类,抑亦支矣。然称举年代,犹之可也。或以地名,(杜牧《樊川集》,独孤及《毗陵集》之类。)或以官名,(韩《翰林集》。)犹有所取。至於诙谐嘲弄,信意标名,如《锦囊》、(李松。)《忘筌》、(杨怀玉。)《披沙》、(李咸用。)《屠龙》、(熊。)《聱书》、(沈颜。)《漫编》,(元结。)纷纷标目。而大雅之风,不可复作矣。

子史之书,因其实而立之名,盖有不得已焉耳。集则传文之散著者也。篇什散著,则皆因事而发,各有标题,初无不辨宗旨之患也。故集诗集文,因其散而类为一人之言,则即人以名集,足以识矣。上焉者,文虽散而宗旨出於一,是固子史专家之遗范也。次焉者,文墨之佳,而萃为一,则亦雕龙技曲之一得也。其文与诗,既以各具标名,则固无庸取其会集之诗文而别名之也。人心好异,而竞为标题,固已侈矣。至於一名不足,而分辑前後,离析篇章,或取历官资格,或取游历程途,富贵则奢张荣显,卑微则酝酿寒酸,巧立名目,横分字号;遂使一人诗文,集名无数,标题之录,靡於文辞,篇卷不可得而齐,著录不可从而约;而问其宗旨,核其文华,黄茅白苇,毫无殊;是宜概付丙丁,岂可猥尘甲乙者乎?(欧、苏诸集,已欠简要,犹取文足重也。近代文集,逐狂更甚,则无理取闹矣。)

匡谬

书之有序,所以明作书之旨也,非以为观美也。序其篇者,所以明一篇之旨也。至於篇第相承,先後次序,古人盖有取於义例者焉,亦有无所取於义例者焉,约其书之旨而为之,无所容勉强也。《周易序卦》二篇,次序六十四卦相承之义,《乾》、《坤》、《屯》、《蒙》而下,承受各有说焉。《易》义虽不尽此,此亦《易》义所自具,而非强以相加也。吾观後人之序书,则不得其解焉。书之本旨,初无篇第相仍之义列,观於古人而有慕,则亦为之篇序焉。猥填泛语,强结韵言,以为故作某篇第一,故述某篇第二。自谓淮南、太史、班固、扬雄,何其惑耶?夫作之述之,诚闻命矣。故一故二,其说又安在哉?且如《序卦》、《屯》次《乾》、《坤》,必有其义。盈天地间惟万物,《屯》次《乾》、《坤》之义也。故受之以《屯》者,盖言不可受以《需》、《讼》诸卦,而必受以《屯》之故也。《蒙》、《需》以下,亦若是焉而已矣。此《序卦》之所以称次第也。後人序篇,不过言斯篇之不可不作耳。必於甲前乙後,强以联缀为文,岂有不可互易之理,如《屯》、《蒙》之相次乎?是则慕《易》序者,不如序《诗》、《书》之为得也。《诗》、《书》篇次,岂尽无义例哉?然必某篇若何而承某篇则无是也。六艺垂教,其揆一也。何必优於《易》序,而歉於《诗》、《书》之序乎?(赵岐《孟子篇序》,尤为穿凿无取。)

夫书为象数而作者,其篇章可以象数求也。其书初不关乎象数者,必求象数以实之,则凿矣。《易》有两仪四象,八八相生,其卦六十有四,皆出天理之自然也。《太玄》九九为八十一,《潜虚》五五为二十五,拟《易》之书,其数先定,而後ゼ文,故其篇章,同於兵法之部伍,可约而计也。司马迁著百三十篇,自谓绍名世而继《春秋》,信哉,三代以後之绝作矣。然其自拟,则亦有过焉者也。本纪十二,隐法《春秋》之十二公也。《秦纪》分割庄襄以前,别为一卷,而末终汉武之世,为作今上本纪,明欲分占篇幅,欲副十二之数也。夫子《春秋》,文成法立,纪元十二,时世适然,初非十三已盈,十二则歉也。汉儒求古,多拘於迹,识如史迁,犹未能免,此类是也。然亦本纪而已,他篇未必皆有意耳。而治迁书者之纷纷好附会也,则曰十二本纪,法十二月也,八书法八风,十表法十干,三十世家法一月三十日,七十列传法七十二候,百三十篇法一岁加闰,此则支离而难喻者矣。就如其说,则表法十干,纪当法十二支,岂帝纪反用地数,而王侯用天数乎?岁未及三,何以象闰?七十二候,何以缺二?循名责实,触处皆矛盾矣。然而子史诸家,多沿其说,或取阴阳奇偶,或取五行生成,少则并於三五,多或配至百十,宁使续凫断鹤,要必象数相符。孟氏七篇,必依七政,屈原《九歌》,难合九章,近如邓氏《函史》之老阳少阳,《景岳全书》之八方八阵,则亦几何其不为儿戏耶?

古人著书命篇,取辨甲乙,非有深意也。六艺之文,今具可识矣。盖有一定之名,与无定之名,要皆取辨甲乙,非有深意也。一定之名,典、谟、贡、范之属是也。(《帝典》、《皋陶谟》、《禹贡》、《洪范》,皆古经定名。他如《多方》、《多士》、《梓材》之类,皆非定名。)无定之名,《风》诗《雅》、《颂》之属是也。(皆以章首二字为名。)诸子传记之书,亦有一定之名与无定之名,随文起例,不可胜举;其取辨甲乙,而无深意,则大略相同也。(象数之书,不在其例。)夫子没而微言绝,《论语》二十篇,固六艺之奥区矣。然《学而》、《为政》诸篇目,皆取章首字句标名,无他意也。《孟子》七篇,或云万章之徒所记,或云孟子自著,要亦诵法《论语》之书也。《梁惠王》与《公孙丑》之篇名,则亦章首字句,取以标名,岂有他哉?说者不求篇内之义理,而过求篇外之标题,则於义为凿也。师弟问答,自是常事,偶居章首而取以名篇,何足异哉?说者以为卫灵公与季氏,乃当世之诸侯大夫,孔子道德为王者师,故取以名篇,与《公冶》、《雍也》诸篇,等於弟子之列尔。《孟子》篇名有《梁惠王》、《滕文公》,皆当世之诸侯,而与《万章》、《公孙丑》篇同列,亦此例也。此则可谓穿凿而无理者矣。就如其说,则《论语》篇有《泰伯》,古圣贤也。《尧曰》,古圣帝也。岂亦将推夫子为尧与泰伯之师乎?《微子》,孔子祖也。《微子》名篇,岂将以先祖为弟子乎?且诸侯之中,如齐桓、晋文,岂不贤於卫灵?(弟子自是据同时者而言,则鲁哀与齐景亦较卫灵为贤,不应取此也。)晏婴、蘧瑗,岂不贤於季氏?同在章中,何不升为篇首,而顾去彼取此乎?孟子之於告子,盖卑之不足道矣。乃与公孙、万章,跻之同列,则无是非之心矣。执此义以说书,无怪後世著书,妄拟古人而不得其意者,滔滔未已也。

或曰:附会篇名,强为标榜,盖汉儒说经,求其说而不免太过者也。然汉儒所以为此,岂竟全无所见,而率然自伸其臆欤?余曰:此恐周末贱儒,已有开其端矣。著书之盛,莫甚於战国;以著书而取给为干禄之资,盖亦始於战国也。故屈平之草稿,上官欲夺,而《国策》多有为人上书,则文章重,而著书开假借之端矣。《五蠹》、《孤愤》之篇,秦王见之,至恨不与同生,则下以是干,上亦以是取矣。求取者多,则矜榜起,而饰伪之风亦开。余览《汉艺文志》,儒家者流,则有《魏文侯》与《平原君》书。读者不察,以谓战国诸侯公子,何以入於儒家?不知著书之人,自儒家,而述诸侯公子请业质疑,因以所问之人名篇居首,其书不传,後人误於标题之名,遂谓文侯、平原所自著也。夫一时逐风会而著书者,岂有道德可为人师,而诸侯卿相,漫无择决,概焉相从而请业哉?必有无其事,而於贵显之交以欺世者矣。《国策》一书,多记当时策士智谋,然亦时有奇谋诡计,一时未用,而著书之士,爱不能割,假设主臣问难以快其意,如苏子之於薛公及楚太子事,其明徵也。然则贫贱而显贵交言,愚陋而附高明为伍,策士夸诈之风,又值言辞相矜之际,天下风靡久矣。而说经者目见当日时事如此,遂谓圣贤道德之隆,必藉诸侯卿相相与师尊,而後有以出一世之上也。呜呼!此则囿於风气之所自也。

假设问答以著书,於古有之乎?曰:有从实而虚者,《庄》、《列》寓言,称述尧、舜、孔、颜之问答,望而知其为寓也。有从虚而实者,《屈赋》所称渔父、詹尹,本无其人,而入以屈子所自言,是彼无而屈子固有也,亦可望而知其为寓也。有从文而假者,楚太子与吴客,乌有先生与子虚也。有从质而假者,《公》、《》传经,设为问难,而不著人名,是也。後世之士ゼ词藻,率多诡,知读者之不泥迹也。考质疑难,必知真名。不得其人,而以意推之,则称或问,恐其以虚构之言,误後人也。近世著述之书,余不能无惑矣。理之易见者,不言可也。必欲言之,直笔於书,其亦可也。作者必欲设问,则已迂矣。必欲设问,或甲乙,抑称或问,皆可为也。必著人以实之,则何说也?且所者,又必取同时相与周旋,而少有声望者也,否则不足以标榜也。至取其所著,而还诘问之,其人初不知也,不亦诬乎?且问答之体,问者必浅,而答者必深;问者有非,而答者必是。今伪於问答,是常以深且是者自予,而以浅且非者予人也,不亦薄乎?君子之於著述,苟足显其义,而折是非之中,虽果有其人,犹将隐其姓名而存忠厚,况本无是说而强坐於人乎?诬人以取名,与劫人以求利,何以异乎?且文有起伏,往往假於义有问答,是则在於文势则然,初不关於义有伏匿也。倘於此而犹须问焉,是必愚而至陋者也。今乃坐人愚陋,而以供己文之起伏焉,则是假推官以叶韵也。昔有居下僚而吟诗谤上官者,上官召之,适与某推官者同见。上官诘之,其人复吟诗以自解,而结语云,问某推官。推官初不知也,惶惧无以自白,退而诘其何为见诬。答曰:非有他也,借君衔以叶韵尔。

问难之体,必屈问而申答,故非义理有至要,君子不欲著屈者之姓氏也。孟子拒杨、墨,必取杨、墨之说而辟之,则不惟其人而惟其学。故引杨、墨之言,但明杨、墨之家学,而不必专指杨朱、墨翟之人也。是其拒之之深,欲痛尽其支裔也。盖以彼我不两立,不如是,不足以明先王之大道也。彼异学之视吾儒,何独不然哉?韩非治刑名之说,则儒墨皆在所摈矣。墨者之言少,而儒则《诗》、《书》六艺,皆为儒者所称述,故其历诋尧、舜、文、周之行事,必藉儒者之言以辨之。故诸《难》之篇,多标儒者,以为习射之的焉。此则在彼不得不然也,君子之所不屑较也。然而其文华而辨,其意刻而深,後世文章之士,多好观之。惟其文而不惟其人,则亦未始不可参取也。王充《论衡》,则效诸《难》之文而为之。效其文者,非由其学也,乃亦标儒者而诘难之。且其所诘,传记错杂,亦不尽出儒者也。强坐儒说,而为志射之的焉,王充与儒何仇乎?且其《问孔》、《刺孟》诸篇之辨难,以为儒说之非也,其文有似韩非矣。韩非绌儒,将以申刑名也。王充之意,将亦何申乎?观其深斥韩非鹿马之喻以尊儒,且其自叙,辨别流俗传讹,欲正人心风俗,此则儒者之宗旨也。然则王充以儒者而拒儒者乎?韩非宗旨,固有在矣。其文之隽,不在能斥儒也。王充泥於其文,以为不斥儒,则文不隽乎?凡人相诟,多反其言以诟之,情也。斥名而诟,则反诟者必易其名,势也。今王充之斥儒,是彼斥反诟,而仍用己之名也。

质性

《洪范》三德,正直协中,刚柔互克,以剂其过与不及;是约天下之心知血气,聪明才力,无出於三者之外矣。孔子之教弟子,不得中行,则思狂狷,是亦三德之取材也。然而乡愿者流,貌似中行而讥狂狷,则非三德所能约也。孔、孟恶之为德之贼,盖与中行狂狷,乱而为四也。乃人心不古,而流风下趋,不特伪中行者,乱三为四,抑且伪狂伪狷者流,亦且乱四而为六;不特中行不可希冀,即求狂狷之诚然,何可得耶?孟子之论知言,以为生心发政,害於其事。吾盖於撰述诸家,深求其故矣。其曼衍为书,本无立言之旨,可弗论矣。乃有自命成家,按其宗旨,不尽无谓;而按以三德之实,则失其本性,而无当於古人之要道,所谓似之而非也。学者将求大义於古人,而不於此致辨焉,则始於乱三而六者,究且因三伪而亡三德矣。呜呼!质性之论,岂得已哉?

《易》曰:“言有物而行有恒。”《书》曰:“诗言志。”吾观立言之君子,歌咏之诗人,何其纷纷耶?求其物而不得也,探其志而茫然也,然而皆曰:吾以立言也,吾以赋诗也。无言而有言,无诗而有诗,即其所谓物与志也。然而自此纷纷矣。

有志之士,矜其心,作其意,以谓吾不漫然有言也。学必本於性天,趣必要於仁义,称必归於《诗》、《书》,功必及於民物,是尧、舜而非桀、纣,尊孔、孟而拒杨、墨;其所言者,圣人复起,不能易也。求其所以为言者,宗旨茫然也。譬如《彤弓》、《湛露》,奏於宾筵,闻者以谓肄业及之也。或曰:宜若无罪焉。然而子莫於焉执中,乡愿於焉无刺也。惠子曰:“走者东走,逐者亦东走;东走虽同,其东走之情则异。”观斯人之所言,其为走之东欤?逐之东欤?是未可知也。然而自此又纷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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