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假,就是外物的表象,比如这张檀木茶几,‘茶几’这个名字是人取的,形状也是人造的,我们随便换个名字,改个雕刻方式,就能将之改变,它的外表只是假象,是谓假!所以,天地万物皆是虚妄,事物的外像都是不存在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求道者本心的外在反应,这就是空!”
天光琉璃宝座在一个宽大的洞窟落下,引起一片回头,不过能到这里论道听经的人,至少也是真人道境,眼光比起外面的弟子高出许多,短暂的惊异之后,也就恢复了专心听讲的状态。
“这位是你们西峰的肖离执事,经常在此广开讲座,门下听众上百人,大多真人,化境,是个势力庞大的著名人物……”
琉璃唯扯着吴歆的衣服,在人群中看到一处空地,便双双盘坐上去,细心听讲。这丫头和我同一届的,几天不见,小道消息倒知道不少,吴歆眉头微皱,打量起洞窟中央那个蒲团上的白面老者。
他双目清澈、道袍整洁,乌黑的发髻用玉簪扎好,显然是十分注意仪表,随着他的讲经,一个个烦着微光的字体自他身边浮现,缓缓消失,显然是天地源力凝聚的经文奥义,这位修真举目四望,看见下面个宗门术士频频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脸上颇有得意。
你们这些凡人,一些细枝末节的道法就能将你们随意糊弄,真是愚不可及,只能糊里糊涂的崇拜与我,为我壮大势力!
“所以,堪破假、空二观,我辈求道求得便是那心存一念的执着和可以舍弃一切的勇气,只有抛弃所有,一心求道,才能粉碎虚空、飞升仙界!”
肖离神情自得,这一句如暮色沉钟,底下人听了无不恍然大悟,做深思状,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动作出现在了人群里,一个从未见过的青涩少年满脸苦恼,旁边人都在点头,他却在不住的摇头,看到自己望来,居然还一脸深沉的叹了口气!
这一下险些把肖离鼻子给气歪了,他脸色立刻阴暗下来,沉声道:“老夫讲的都是大道奥义,居然有人摇头不信,难道认为自己的道境比老夫还高不成?”
这一下,在场的几十个术士讶然抬头,纷纷转头朝二人望去,几十个真人的目光如历箭在身,刺得琉璃唯浑身不自在。
“喂!肖离执事可是修真,你没事发疯摇什么头啊!”
“他讲错了!”
“嗯?肖执事可是修真,他讲错了,你怎会知道!”
吴歆也不与她解释,从苏钺身边站起身来,面对肖离朗声道:“肖执事只讲了假、空二观,却对中观只字未提,这是为何?”
“中观?你居然也知道中观,你是谁的弟子?”
“我是谁的弟子有何要紧?假、中、空三观以中观最为重要,假、空只是介绍了术士看待外物的方式,而中观才是对待自然的态度,世间一切,虽然从时间的洪流里看去皆是虚妄,都要破灭,但是他们毕竟曾经真真实实的存在过,我辈求道不能将之完全否定,更不能所谓的抛弃一切才能成就无上仙道。
鱼非鱼,望见本质是谓假。鱼是鱼,着其表象是谓中。无此鱼,万物虚象是谓空。得中观者,眼中有物,心中无物,不否定一切存在的痕迹,尊重万物,凭借本心就能够沟通天地本源。所以天地皆能为之所用,这才是修真能够控制天地源力,生命本质高于术士的真正奥义!肖离长老本事你就是修真,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这些道理本是荆泽子传授给吴歆的,现在由他款款而谈,肖离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哪里来这么个悟性厉害的小毛孩,坏我道法,真是气煞我也!他心中十分恼怒,咬牙道:“这些道理,老夫当然知晓,何须你一个道境低微的少年来教训。”
下面众人看到吴歆竟然敢跟修真论道,而且自信款款,面无惧色,不禁大为惊讶。能够进入华山内门、成就真人,这些术士都不是泛泛之辈,天资智慧高于常人,立刻判别出二人讲道真假,再看到肖离脸色阴晴不定,便心中存了一丝怀疑!
不过这其中仍有长期听从肖离,死忠不二型的粉丝,这样的场合下,立刻就有人站起身指着吴歆呵斥道:“你懂什么,肖离执事的智慧、道法岂是你能够理解的,再敢胡言乱语,立刻将你斩杀剑下!”
这个下品真人手持一把土黄重剑,威风凛凛,眉目间傲气逼人,吴歆一愣,张口叫道:“李崇文?”
“咦!你也听过我的名声?我前日里才从外面历练回来,你是新进弟子,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这位真人眉头一挑,面露讶色。
吴歆额头黑线滑下,这不就是在青羊城被敖野一棒子捶入地面的那个倒霉真人么,还说什么历练,养伤才是真相!
“不好意思,刚才叫错了,应该叫你文崇李师兄才对!”
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知道内幕的术士偷笑起来,李崇文羞愧难耐,心想,我的丑事都已经传遍华山了吗?怎么随便来个无名小卒都知道,李崇文张口厉喝道:“后辈,你是想死不成?”
他一说话,强大的神识立刻透体而出,散发成一尊金钟,妄图将吴歆罩了进去。
吴歆嘿笑一声,脖后飞出一团黑漆漆的鬼影,鬼影身上密布利齿,相互摩擦,发出令人心寒的磨牙声,附着在了虚幻的金钟表面,一阵咯咯吱吱地蚕食,几秒钟的功夫,把李崇文的神识金钟吃了个干净。吴歆识海一激灵,居然感觉前段日历里消耗的神识资源又恢复了一些。
莫非这变异的鬼影能够吞噬别人的神识来补充我的识海资源?对于这五个变异的鬼头,他心里真是一点儿底都没有,先前只知道能够引发识境术士的三尸虫劫数,没料到这次却连已经度过劫数的真人也不能避免伤害,被吞了神识!
我以前的神识漩涡就能将阮少驹的神识吸食一部分,现在漩涡没了,倒是又多了一个新的吞食方法。莫非我天生就是个掠夺狂人,专门强取别人神识?
他试着控制鬼影,这次倒是一下成功,神识一动,他立刻和五道鬼影重新建立联系,能够随意操控它们。
“你……你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怎能强行吞食别人神识?”
李崇文吃了一惊,连忙施展身法,一路后退,离吴歆的鬼影远远的。举座四惊,能够吞食别人神识的法术,他们也没见过,就连这位肖离执事也目露讶色,死死盯着吴歆。
我们才几天不见,这家伙神识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不少,琉璃唯疑惑的皱皱眉,苏钺看到五鬼出现眼皮一跳,本能的一阵恐惧,这玩意儿的厉害自己可是亲身尝试过的。
吴歆神识敏锐无比,被修真目光盯上,立刻有所感应,一股异样的威压从天而降,欲要破开吴歆头颅,强行进入他的识海探索,在这股大力之下,五鬼被轻而易举的洞穿,上面尖锐的利齿没有阻挡这股力量分毫。
“肖离执事,你居然不顾身份,亲自动手!”
吴歆大吃一惊,他的神识虽然变异厉害,但是还远远没到可以抵抗修真的地步,识海业火红莲一阵旋转,立马在模拟出雷鸣闪电、暴雨狂风,妄图将那股大力阻拦在外
“一个识境中品就能顿悟晋升修真的三观之道,你倒是有些本事,这五行生魂的祭炼之法分明是外道邪术,敢在老夫面前施展,我倒要看看你的识海能够坚韧到什么程度?”
肖离冷哼一声,左手小指竖起,从上摁下,居然凭着小小一指之力,就要插入吴歆识海,神游祖窍,探索他的记忆。
忽然后者身形一闪,出现在洞口,再一闪,就出现在了百米之外的天空,展开华丽的符文双翼,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向着远方逃离。这一下镜鱼变配合黑天凰之翅用得十分巧妙,宛如羚羊挂角,似乎两种不同的术与印都被融合在了一起,可以说是吴歆修道以来,身法运用的最高明的一次。这也间接说明吴歆对自身术印的运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开始融会贯通起来。
在场的听众看到这么神奇的身法,俱为惊叹。五道鬼影重新凝聚身体,召开满是利齿的无数张嘴,附着在那条看不见的神识匹链上,发出一阵咔咔喳喳的噬咬声。
“好印法,现在能够通晓飞天技巧的术印越来越少了,这五行生魂也很是有趣,你倒是有些来头!”
五鬼的力量虽然对于普通术士来说十分强大,但摆到了修真面前显然不够用了。肖离看似漫不经心,小指尖随意一挑,五鬼立刻被全部洞穿。
神识攻击这东西,虽然不像灵力法术那样实实在在,有迹可循,却也可以通过拉长距离来削弱。比如化境神识就能够蔓延数百上千丈,但这也是极限了,要是逃出个几十里之外,就算人道巅峰强者,也只能干瞪眼,不能隔空攻击、探测。
但是吴歆实战经验并不多,对修真的理解也很浅薄,并不知道这招只能针对术士级别的人物,而成就修真的人神识之广阔,动辄就是数百里,早已超出他的想象。
他瞬间退出的数百米距离对于肖离来说根本不会受到半分影响,肖离指尖一挑,吴歆的识海立刻天翻地覆,漆黑的天际裂痕中出现一根巨大莹白的手指,随着这根小指的出现,识海空间寸寸崩坏,业火红莲摇摇欲坠,无数星辰纷纷滑落,下了一场流星雨。
与此同时,肖离掌心飞出一道灵光,引动了四面八方的红点天地能量,迎风变成巨大的红晶指环,朝吴歆套来,这位修真终于忍不住,动用了天地源力!
(PS:说实话,写得很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