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你用那黑链劈开我的太极丹,难道是在帮我晋升?”
吴歆有点迷惑了,这狐狸不是在害我吗?怎么说的反倒像是我冤枉了她。
狐狸冷哼一声。
“我若害你,只消一个眼神就够了,哪里费的上这么大的功夫,用自己的本命神兵为你破开道品。我这般辛苦帮你,你这少年却好不领情,真是跟那人一摸一样。”
那人?吴歆一怔。
她顿了一顿,然后声音中带起一股极具诱惑的魔力,一字字的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只要你愿意与我签订主仆契约,我可以帮你启动体内轮回之力,重开修罗之门,百年之内到达散仙真身,纵横天下!”
如惊雷临耳,一番话说的吴歆心头巨震。百年之内,散仙真身!
“什么条件?”
不得不说,狐狸抛出的这个条件实在太过诱人,但凡是修道者都不能拒绝。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若成了我的仆人,乖乖听话。机缘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狐狸淡淡地道。
吴歆闭上眼睛,不在多问,那狐狸的声音也便不再传来,寂静地星空里,漫天云尘似乎都在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我拒绝!”
过了足足五分钟,吴歆终于开口。
“为什么?”那道声音里充满惊异,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愤怒。”
吴歆笑了,几乎是无声息的。
“万千富贵,巅峰力量,都不过是黄粱一梦,便是站在了最高峰,若是身处樊笼,让不过是这莫测天意之下的一蝼蚁,任其摆布。我曾在《博物志》里看到过这样一篇记载,上古三界相通之时,冥界神魔不死不灭,相互厮杀,每过三千六百七十一个日月便有一个最强的妖魔来到天河冲击神界,只为那一刻逍遥三界的感觉。他们争夺天意追求的便是无拘无束、逍遥天地间的自由。我吴歆不才,修道不过十数天,却也自有一份抗争天意之心,身为男儿,怎能容忍自己成为他人的奴仆。我若答应了你,岂不生生世世受你差遣。还有何逍遥可言?我想要的东西会凭自家双手来争,何苦要你施舍,这样的长生只是苟且偷生,不要也罢!”
那狐狸沉默许久,忽而轻轻的笑了:“自由,原来是自由。少年郎,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将长生看得这般透彻。我当初若是有你一半的坚持,也不回落到今日地步……”
她后面几句说的含糊,吴歆没能听清,只是感到那狐狸虽在笑,可声音中却透露着不可掩饰的无奈与悲凉。
“好吧!少年郎!你把我说服了。我就暂且再帮你一把,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你听好了,求道之路,无非生死幻灭、善恶是非……”
吴歆知她说到了脱身的方法,连忙竖耳细听,也明白这一次失去的机会恐怕日后再也不会有了,心中失望之余有为自己能够坚定道心而感到庆幸。这一得一失之间,心境似乎又上了一些。
据这狐狸所言,原来四大境界的术士晋升道境,无非靠着肉体灵力、神识再加一丝天地造化的顿悟,三者缺一不可。若说肉体是那水缸,神识灵魂便是缸中之水,缸阔才能容得大水。如今吴歆肉身已经达到神经巅峰便好似水缸已经坚固如铁,而自己的神识更是传自六道妖童留下的真人修为,可谓缸满水溢,只需一记大锤将水缸砸破,便能是缸中之水解放出来流入更加广大的容器,这一记重锤便是修道者所谓的顿悟。
便如那山中道僧指点资质愚钝的小沙弥,不用淳淳教导,只需冲关处那当头棒喝,就可临门一脚,走入道法新天地。狐狸用自己的本命黑链将太极丹强行劈开再打入九宫虚空的混沌宫,便是将水缸撞裂了一条缝,使那水缸再也不能坚固起来。
吴歆静静听完狐狸所言,似乎还是有些迷惑,便问道:“既然你所说的三个条件我都已经达到了,为什么我还是被困在这里,没有半分晋升的迹象呢?”
狐狸轻轻一笑:“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么!”
梦幻般呓语在吴歆内心中响起:“少年郎!你杀过人吗?”
吴歆不得不在内心佩服这狐狸的语言操控能力简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要放在前世一定是个闻名世界的催眠大师。因为在她声音落下的那一刻起,眼前幻象纷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静静地湖水旁,一个中学生手捧《孝经》孜孜而读,忽而对着一潭深不见底不可见的死水轻轻一叹:“人的生命何其珍贵,百年时间尚嫌不够,更有父母兄弟在你身边,战争杀人已经够残酷了,生在和平年代岂能轻生。”
吴歆沉在水中,恰好做了那人倒影。
他记得这是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学校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因为感情问题跳水自尽,自己在湖边背书,望着这一潭浑浊湖水,忽而有感而发,才生出的感叹。
正自诧异为何狐狸把自己送到了这里,忽而整个世界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再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片蓝天白云的草原上。只是这个地方显然比别处丰殷的草场荒凉许多,数万个方圆一米见长的小山包在此地此起彼伏,山包顶上各放着一些残缺的盔甲,四周几十个白布串成的幌子迎风飘扬。
吴歆想起在青羊城的时候,萧江伦曾告诉过自己这是草原战士的伏地葬,每一位狼族士兵死后都会被埋放在离部落很远的地方,生前所带盔甲也会跟随着死者一同殉葬。
面前这一副铁甲从头到尾裂成两半,显然是被人以大力一刀摧毁,吴歆眉头微皱,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盔甲。
一段记忆哗啦向他袭来,这人本是部落一个而默默无闻的武士,临别前阿妈、妹妹相送,他一路随着大军南下中原,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不料一刀被人劈开头颅惨死当场。吴歆手持钢刀,面前那位小兵缓缓倒下。
“这人,是我杀的?”
他恍然记了起来,夜探青羊山那晚,自己在狼族军队里杀了不少人,难道此人是其中的一个?
吴歆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这一排的其他盔甲,渐渐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一排下来,二十三个人,二十三条人命,是二十三个不同的人生,竟然全部结束于自己之手。
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在感受到这些人的痛苦之后,一种强烈的自责感充斥在胸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的手中已经不知不觉的染了如此多的人血,我竟浑然不觉。吴歆,难道你已经丧尽天良了么?视人命如草芥了吗?啊……”
他仰天大吼,声音止不住的悲愤。
往事重现,他仿佛又回到了青羊山的战场上,杀人如麻,刚开始出手还有点儿保留,在连续砍了十几人后,出手再不迟疑,一种变态的快感油然而生。
挡我者死!
璀璨的刀光滑下,他死死盯着面前汉子的眼睛,他可以看到这双眼睛里遮挡不住的惊疑、恐惧、怨恨,甚至还有一丝深深的留恋。他的右手捂着无论怎样止也止不住的脖子的刀痕,另一只沾满血污的左手死死搭在吴歆肩膀,嘴里赫赫的冒着血沫想说什么,然而终究没说出口。
就这样和吴歆面对面,身体一点点软了下去,跪了下来。吴歆后退一步,他的身躯就毫无悬念的向前扑倒,手脚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我……我是怎么了!”
他站在虚空里,痛苦的闭上眼睛,各种幻象纷纷不见,但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升华感将他团团笼罩起来。
轰隆!如夜半洪钟一般,体内的两半太极丹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胀大开来,这一刻,吴歆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种负面情绪纷涌而至,同时前世的礼教道德也一并冲出与这股力量分庭抗争。吴歆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会儿狰狞,一会儿祥和,端的诡异万分。
但他浑然忘我,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都飘了起来,立于宇宙深处,以一种近乎神灵的冷漠姿态,俯览自己的肉身。随着丹灵扩大,体内一正一邪两种精神凝成实质轰隆一声透体而出,在那片浩瀚的虚空里如两条蛟龙般交织缠绕,似是谁也不服谁,都想将另一方彻底吞噬。
远方朦朦胧胧的星辰能量不断的被他吸引,竟然在他身体表面附着成一层紫色的光罩。
记忆走马观花般一遍遍的掠过,前世善良单纯的大学生和后世嗜血冷酷的杀人者不断重叠,这其中似乎还出现另一个模模糊糊的童子身影,最终所有化为一个陌生的少年。少年睁开眼,望着头顶慢慢凝固的虚幻力量,伸手轻点。
两股凝固的力量忽然消散,与此同时,丹田内一黑一白两种奇异能量突兀出现,这两种能量首尾相连,像鱼儿般相互依存,流转不息间比原先大了数十倍的丹力在吴歆身体里运行开来开来。
正是《九宫道品》第二流——阴阳鱼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