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赞走了,却留下他的传说。
而李然成为《天狼剑》剧组的大爷。以前不受众人待见的他,如今却是剧组红人,林哥再也不对他吆五喝六了,反跟他称兄道弟,然哥然哥地叫,什么?以前喊他死瘸子,绝无此事,纯属瞎编,导演则体现出他的亲民形象,从不鸟龙套的他现在天天抽时间和李然聊几句,就连剧组一枝花,那个会计师也对李然大抛媚眼。
李然的地位在剧组中变得无比崇高,因为他马上要脱离“K咧废”的生活,摇身一变成为高富帅了。因为他要发达了。因为他是黄小赞的哥们。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李然心里感慨,他和黄小赞毕业以后就没见过面,他和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妹妹搬来了SH,他也从未和黄小赞提起他的遭遇,然而在这么一个山旮旯的地方,这么小的一个剧组,他们重逢了。
他是个瘸子,残疾人,他几乎没有生路,但他没有投靠发达了的好哥们,因为毕业分离时的一番话。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如果有一天哥们你混得不如意,可以来找我。”彼时李然已经应聘成功,进入天涯影视公司,成为一名编辑,虽然公司不大,但是也算向梦想迈出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部。
“李然!除非饿死,否则你永远也见不到我落魄的样子。”黄小赞平时都喊他大头,只有非常严肃认真的时候才会叫他全名。彼时黄小赞工作无着落,四处碰壁,生活潦倒不堪。
“行!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泡妞,一起打架,一起放肆青春。但是李然成绩也好,人缘也行,处事方式也罢,都狠狠地压黄小赞一头。三人行必有我师,两人行必有主次,李然是主,黄小赞是次。所以当分离后不久,黄小赞迅速成名崛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红,最后是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成就巨星,李然也从自尊受创,到自卑,感觉抬不起头,没脸面对黄小赞,现实造成的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李然承受不了。中间还发生重大变故,让他和他妹妹身心遭受重创,让他从此一蹶不振,落魄苟且。他那卑微的自尊心更接受不了去找黄小赞,让自己曾经的好哥们怜悯自己,打死他都不愿意。
但是,现在遇到,他就要勇敢去面对。李然和这个临时的小剧组虽然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告个别,感谢关照还是必须做的。像那个林哥,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却是个好人,李然出事后一直跟在他手下跑,如果没有他的照拂和帮忙,李然这个瘸子,别说进组跑龙套,门都不让进。
五岳是旅游景点,买卖杂货的店面还是有的。黄小赞遣人去买了几打啤酒,打了几份下酒菜。
“这里条件简陋,就这么将就喝着。”黄小赞说完后,感觉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和李然那么客气了?“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的,你走,我就跟你翻脸。”
“我敬你!”
“敬你妹,一口闷。”黄小赞笑骂道。
李然变了脸色,呐呐地一口气喝完。
“你腿怎么了?谁干的?”黄小赞也感觉李大头脸色不对,唉!没有当年的那种感觉了,难道我们都变了?黄小赞是变了,可李然怎么就出事了呐?按照历史规律,他现在不应该好好地做他的编辑么?
“我自己摔的。”
“李大头,你不要我这个哥们了?”黄小赞收起嬉皮笑脸。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尼玛的!有一句说一句。”
李然沉默半响,才娓娓道来。
一年多前,他受到黄小赞爆红的刺激,决定走出他自认为的小窝,他渴望走向更广阔的舞台,施展他自认为了得的才华,他成功地通过华宜的面试,走进华宜的编辑部。他欣喜若狂,他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他会写出经典的剧本,拍出经典的影视作品,成为编辑界的传奇。可是事实泼了他一盆冷水,他只是一个打杂的,帮忙整理剧本,润色剧本,还不如他在天涯影视的地位,至于创作剧本,醒醒吧,小心掉下床,摔死你。
就这样混日等薪水,三个月后的某天,他妹妹从SH来到京城探望他,祸事降临了。一个和华宜联系密切的京城投资商,看到李敏水灵水灵的,以为是华宜的签约艺人,就起了歪心眼,当众调戏,被李然胖揍。那头肥猪恼羞成怒,叫保镖在闹市将两人打个半残,然后李然出院以后自然是怒火中烧,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当然是告他。败诉,再告,再败。
一场旷世持久的战斗,李然还是败了,肥猪的保镖入狱五年,那富商屁事没有。李然耗光了积蓄,他残废了,他妹妹破相,被男友无情抛弃了。他像一个被上帝抛弃的子民,落魄坎坷。没有公司录用他,他瘸子一个,再也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这就是他的遭遇,听在别人的耳里,他的故事很狗血很平淡,但对李然来说,是如此的惨痛。他原本平凡而悠然的生活随他而去,苦难随之而来。他遭受了无数白眼,他在谩骂侮辱中度日,他承受了所有的鄙夷和不公,因为他是个瘸子,一个残疾人,到哪里都会被人歧视。他活得完全没有尊严,他生不如死,但他必须要活下去,因为他还有个妹妹,他是她的信仰,他是她的勇气,他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们相依为命。
听完后,黄小赞有些唏嘘。他活得又何尝比李然更幸福快乐,他的命都不由他掌控,他都不知道哪天会死,别人只会看到他的风光无限,却不知道他活得卑贱。
“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本不易,至少你还活着。”
“你这算哪门子安慰。”
“因为我都不知道我哪天哪时哪刻,突然就死了。”
“怎么了?得的什么病?”李然有点惊讶,有那么严重吗?
“你才有病。”黄小赞狠狠灌了一口马尿。“我被杀手盯上了。”
李然认真盯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