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的某天,当骆晓宾回忆起那天和冯绍祺一起,因为心情不好瞎逛到古玩街而无意中结识了钱胖子的情节,心里兀自感叹!要不是有他帮助自己,今天恐怕还在满世界打听消息呢!
钱胖子关上店门,领着骆晓宾和冯绍祺走完古玩街,然后钻进一条小胡同,在一家看似很破败的院落前停了下来。掏出一大串钥匙,找了东辨西辨之后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大门。钱胖子介绍,这是他以前的老屋,自从搬进了新家之后,这里就没有修缮,所以看起来很破烂。
当两人走进厅堂,里面的景象却是与外面的破败截然不同。屋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摆着的全是古色古香的家具,墙壁上挂着许多古今名家字画。
骆晓宾的目光被其中一幅号称“扬州八怪”之首的郑板桥的一幅《荆棘丛兰图》所吸引了。他站在画前,仔细观赏了起来。只见画中的兰花有的身在悬崖峭壁之中,有的平坡荆棘之畔。那些花叶一笔点画,花朵儿如蝴蝶纷飞,端的是生机蓬勃。画中之兰以重墨草书之笔,尽写兰之烂漫天性。
骆晓宾看见画作纸张泛黄发旧,墨迹也成灰色,本以为是一幅真迹,但仔细辨认之后,却发现是故意做旧,一幅赝品而已。不过临摹此画的人的绘画功底也还是相当高超,整幅画笔法洒脱秀逸,没有一点涂抹,足可以以假乱真。关键是把郑板桥当时的那种不满现实,愤世嫉俗的“民重而君轻”的思想临摹得淋漓尽致。
骆晓宾正在惋惜此画非真迹之时,钱胖子拿出了那块他所说的玉佩。骆晓宾转身看了看钱胖子手中的玉佩,那块玉佩其实是一块白玉线雕龙纹璧,直径约六七厘米,中间的孔大约有两厘米左右。玉质如脂,没有一丝杂色。只见上面雕刻这的龙,头长双角,张看露牙,嘴角长大到超过眼角,颈后和下唇有须,龙身满是方格形鳞纹,背生火焰状鳍,四肢做腾飞状。
“噫,啧啧!好东西!”骆晓宾拿起那块不足五毫米厚的玉璧不住称赞。然后对钱胖子说道:“给我们介绍介绍!”
钱胖子看见骆晓宾一脸欣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还多了一丝得意。他从骆晓宾手上拿过玉璧,指着上面的龙纹说道:“宾爷,祺爷,这可是一块唐代的白玉线雕龙纹璧呀。你们看这龙纹,这是典型的唐代璧玉的雕刻技法,它吸收了当时的雕刻与绘画手法,用传统的铲地和浮雕,再配以当时流行的阴刻,这头部的须就是最好的证明,两位爷请看这细线,那可是只有唐代才有的。据说,这还是唐明皇送给杨贵妃的礼物呢”钱胖子用手指指着龙的头部的胡须。
冯绍祺看见那块不大的玉璧,一听这玉是唐明皇送给杨贵妃的礼物,顿时有些气愤地说道:“啊,那唐明皇也太小气了吧,居然送杨贵妃这么小的玉佩?”当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怎能把自己那不学无术的本事在此展现呢?他只好捂住嘴巴,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骆晓宾也不管冯绍祺那尴尬的表情,只管拿起玉璧,仔细看了看那些细线,发现那些细线有些生硬,不像唐代玉雕刻那样流畅自然。骆晓宾淡淡一笑,也不抬头,眼睛仍旧盯着那玉璧问道:“钱爷,你说这玉璧是唐代的?”
钱胖子笑着点了点头:“对呀,怎么了?难道宾爷认为次玉璧不是唐代的?”
骆晓宾抬起头,看着钱胖子,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慢吞吞地说道:“正是,此玉璧看似唐代的玉璧,但实则是明代的仿品!钱爷你看,这玉璧上的龙纹虽然形似,然而却没有把唐代的风格特征表现出来。这细线有些一头稍粗,一头稍细,没有唐代的那种精雕细刻。整条龙看起来有些呆滞,少了唐代的那种活灵活现。少了唐代独有的自然。这是典型的[粗大明]的特征。”
钱胖子的脸上有了自与骆晓宾他们接触以来的第一次变色,但他瞬间就恢复了常态,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宾爷果真好眼力,没错,这的确是明代的仿品,虽然它的年代不及唐代久远,但这玉璧的玉质却是一流的,没有一丝杂质,再说,这大明时期的玉器也是相当具有收藏价值的。”
钱胖子那转瞬即逝的脸色微变,还是让骆晓宾捕捉到了,但是他不是来买玉器的,所以也就懒得理会,只是淡淡地说道:“钱爷,做生意呢,是讲求诚信!如果你直接说这一块玉璧是明代仿唐的,那价值依然是不菲的,但你却先说这是唐代的,被我们看出之后,你才说这是明代的,这就让这块玉璧的价值大大降低了。并不是说这玉璧本身的价值,而是你的诚信贬低了玉璧的价值。”
“这…”钱胖子的脸色再次变化,而且这次没能像刚才那样很快就恢复,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本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两个愣头青,却没想到这个宾爷居然是个这方面的行家,并且还是个会挑刺儿的专家。过来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镇静,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点苦涩和羞愧,他握着玉璧像骆晓宾拱了拱手,说道:“我钱胖子有眼无珠,不识宾爷乃此行家。向宾爷赔不是,万望宾爷祺爷两位大爷,大人大量,不计较钱某一时糊涂之过。”
骆晓宾也坏了一礼真诚地说道:“钱爷你言重了,我之前就说了,我们这次来,也不是诚心买古玩的,只是随便看看,所以钱爷不必太在意。只是以后对那些来真心买东西的主顾,可不能那样,否则,遇上内行,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钱胖子弯下腰向骆晓宾行了一个鞠躬礼,说道:“宾爷,虽然您不是真心来买东西的,但您今天的话却让钱某受益菲浅,我钱胖子感激流涕,想结交宾爷这位朋友,不知宾爷可否赏脸?”
骆晓宾本想婉言推却,但想到自己是考古的,交上这样一个混迹古玩界的朋友也还是不错的,或许今后还有需得着他帮忙的地方也说不定呢。于是笑着回答道:“钱爷你太客气,我也只是按照顾客的心里给你提了个醒而而已。既然钱爷不嫌弃,欲与我交朋友,那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钱胖子听得骆晓宾的话,原本有些忐忑的脸上又恢复了骆晓宾初见他时的那种笑容。“那我请客!咱们还是出去意思意思。”
冯绍祺早已感到饥肠辘辘,一听要出去吃饭,又不是自己请客,顿时用超过一百二十分贝的音量说道:“好啊,还磨蹭什么呢?走吧!”
席间,几人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拘礼,有话就说,粗的细的一片好爽。一顿饭,就让几人成了至交。钱胖子终于知道自己把明仿唐的玉璧说成是唐代的,为何会被骆晓宾识破。骆晓宾也了解到钱胖子还有很多关于古玩来销渠道的人际关系网。两人都为彼此感到惊讶。只有冯绍祺对着满桌子的菜和那瓶国窖1573狂吞豪饮,不时地冒出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