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光如水,大梁雄伟的王宫如同沉睡的狮子一般盘卧于月华之下,日间的繁华热络也静静消退。只有巡夜的侍卫们还没有放松警惕,偶尔也有几个守夜的宫人提着琉璃宫灯走过。
一道白色人影在月下无声掠过,宽大的衣袍如同白色纸蝴蝶一样飞舞。
是凤鸣,她日间魔气陡然而起,所以便寻了一处僻静地方修炼压制,到这时方觉平静了下来,便准备回到住处安睡。
突然,身在空中的她生生一顿,原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透明,无声,应该是结界吧?什么人在王宫结下这样的结界?她低下头一看,看到宫门上三个大字“玉萃宫”。
这里不是景玉的母妃焉妃所在宫殿么?说来也是奇怪,日间这里着火的时候分明没有结界的,如何现在又有了?这结界不像是天门山人的手笔,莫非这王宫中人竟也会结结界?
她正疑惑间,下面提着宫灯款款前来的几人吸引住了她的眼光。
守门的侍卫横枪喝道:“此乃禁地,何人前来?”
提着宫灯的宫女脆生生答道:“是栗妃娘娘。”
听见是栗妃,守门的侍卫连手谕都没要,更没有多问,就恭敬地闪开两边:“原来是栗妃娘娘,请入吧。”
一个婀娜多姿的修长人影走上前去,柔美的声音中投着主子应有的威严:“你等留下,侯在此处。”
几名宫女停步低头:“是,栗妃娘娘。”
栗妃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什么物事晃了一晃,一道白色光华闪过,那隐隐投着白光的结界立刻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栗妃一人迈步走了进去,玉萃宫的大门立刻又被关上。
凤鸣心中愈加疑惑,这里连景玉一朝王子都不许进入,这位栗妃是何许人,为何半夜前来探视?又为何侍卫并不加以阻拦?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能解开结界。
凤鸣略一思量,便决定趁此时进去跟着看个究竟。不过她不知道那些宫女侍卫中有无拥有灵力之人,总之万事小心为上,所以她并没有施施然进去,而是手中握诀,朝宫门前的侍卫和宫女们一指:“沉沉睡去了无声,令!”
立刻,侍卫们和宫女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双眼一合,就那样站着进入了睡眠状态。
凤鸣飞身飘入玉萃宫。
好一座荒凉的宫殿,外面看着和其他宫殿没有分别,但有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杂草重生,蛛网四结,连庭中道路也被野草掩盖得找不到了?这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有日间着火时的一股股焦糊烟火气味。
就在这样杂乱不堪的环境中,衣着光鲜柔美无比的栗妃却若无其事的稳稳前行,任由华美的衣摆拖行在杂草烟灰之中。
凤鸣噤声屏息跟随其后,走过了大大的庭院,穿过了三处殿宇,看桌栗妃终于停在了一处殿门外,并伸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随着栗妃的进入,黑漆漆的殿内亮起了烛光。凤鸣用手指点开窗纸,看见殿内置有一处水池,而水池中的铁架上,重重的粗大铁链缠在一个瘦弱无比的女子身上。女子齐腰以下都浸泡在水中,身上衣衫全部湿透,黑色长发上一滴滴水珠往下滴坠,头低低垂着,看不清她的面容,却看得出她十分虚弱。
栗妃手中执着烛台,站在水池边上,嘴里轻轻笑道:“焉妃,不,焉姐姐,栗姬来看你了。”
凤鸣心道,看来水中所囚女子应该就是景玉的母亲焉妃了。那日国师说她在受水刑,果真如此……若是教景玉自己看见焉妃如此模样不知该如何难受……也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才得到如此对待?
水池中,焉妃低垂的头颅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尽管她脸色憔悴,又消瘦无比,但仍然难掩她的惊人容色:“栗姬,你来作甚么?我已经说过了,你来不来都是一样,何必再来。”
明显虚弱不堪的她,说起话来却字字清晰,底气不衰。
栗妃玩味的道:“姐姐,我今次要说的事情可与往日不同。你可知道,你的孩儿景玉回来了?”
焉妃容色稍微有了些变动:“是么?”
“是呢。景玉本来在八年前,也就是姐姐你被打入冷宫同时就失踪了,此次突然回来,还成了仙门高徒,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呵呵,斩妖除魔啊……姐姐,莫非这是你当初的授意?斩妖除魔,你不觉得好笑么?”
“入了仙门?我倒是没想到。”焉妃竟然微笑起来:“不过,那很好。”
“是呀,学得一身仙术,的确很好。而且他日前又与大王问起你的事情,你说,他是不是想要力战国师,将姐姐你救出去呢?”
焉妃容色平静:“妹妹何须担心,国师本也是仙门中人,而且他法力高强,寻常仙门弟子怎是他的对手。”
栗妃长长的细眉轻轻一挑:“那是自然,国师的确很让人放心。所以景玉,你的孩子,他既然来自投罗网,妹妹我便绝不会放过他,不知道你到时是选择将那件事告诉我呢,还是会选择眼睁睁看着你的孩儿身死呢?”
焉妃不为所动:“玉儿并非冲动愚笨之人,他今次回来定有所依仗,就算他不是国师的对手,但妹妹想要为难他只怕也不易吧?”
栗妃忍不住哼了一声:“姐姐还真自信。不过我劝你莫要抱有幻想,早早将那件事说出来为好,到时候我不但放你出去,也不会动你儿子的一根毫毛。但是,你若不听,那就莫怪妹妹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了。”
“妹妹,你何时念过旧情么?”焉妃合上眼眸:“无须再多言,我累了,你走吧。”
栗妃见无论如何是说不动焉妃了,便猛地一拂袖:“好,那你就等着瞧吧!”
凤鸣见栗妃就要出来,心知不可久留,若让她先出去封上了结界,只怕自己就出不去了。
她飞身飘出玉萃宫,出来的同时也解开了宫女和侍卫们的昏睡咒。他们揉了揉眼睛往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竟然小睡了一会。
凤鸣径直飞向景玉的寝宫,她要将自己方才所见告诉他。
远处,他的寝宫还有灯光,一定是还没睡吧?她加快速度飞过去,但,突然,她的身影生生顿住。
寝宫的窗纸上,出现一男一女两个剪影,正缓缓靠近,合在一处。
凤鸣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身躯,那两个剪影,她只需一眼便能认出,一个是沈骄阳,另一个分明就是景玉。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自己不在的这些时间里,他们竟亲密到了这种境地么?
“谁!”随着巡夜侍卫的一声断喝,方才还亮着灯的寝宫立刻变得一片黑暗悄然。
月下,凤鸣几个翻纵,瞬间掠过无数楼宇宫殿。她心中难过,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眸子紫色更甚,齐腰的黑发飞扬四散,心中的魔气按捺不住的翻腾。
她知道不妥,却无法控制。
景玉,师兄,自己于他到底算是什么?
世间男子凡有些钱势的无不三妻四妾,多情滥爱,但若是她凤鸣,断不能接受这样的存在。
无论他是王子也好,什么人也好,她无法容忍他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另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