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锦娘认得,叫郝生,家住城东,是个有些家底的员外之子。他虽算不上英俊潇洒,但也算是五官端正。家有一妻,自己是个有些学问的秀才。
他是她的忠实客人,每日都来,如此已经持续了三月有余。
有一点,锦娘甚是反感,这郝生也不管锦娘是否忙碌,都要死缠着锦娘说话。因他说的都是些四书五经论语孟子的,言语间丝毫没有要冒犯锦娘的意思,她也就不好恼怒,否则就有欺客之嫌了。
此刻,这郝生又在缠着锦娘,
“子云:君子弛其亲之过而敬其美。我那父母亲虽为我寻了位无颜丑妻,而我从不曾责备于他们,他们也不过是受了那媒婆迷惑罢了。我断不会因为此事违了孝道。”
那郝生说完还不忘瞄一眼锦娘,大约是想从锦娘嘴里听到些赞美之语。
锦娘心下十分郁闷。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正是他们这些死读书的家伙都遵从的吗?既是要遵从父母之命,他自然不能怪罪父母亲了,这就是孝道。
锦娘不想说话,只是对着他露了个极美的笑。
这笑对郝生来说,恐怕比任何言辞都要美妙。他顿时迷失在某个甜蜜的漩涡里。
一匹高大的骏马,一个绝世的男人。
四月天的阳光在瞬间失去了光芒。空气中的花香散去,弥漫的是街头少女少妇们怀春的气息。
少女们嫉妒着街边的杨柳枝,因只有它们才可以这样毫无忌惮的轻抚他如玉的脸庞。看,他修长的手指,挡去面前的枝叶,一举一动都带着高贵的优雅。
少女们一个个屏着呼吸,看着眼前的翩翩佳公子骑着骏马在眼前走过,一颗颗芳心也随了那马蹄声渐渐远去。
繁华的街面因为他变得静逸,只是还有一处依旧热闹如昔。
那儿清一色的都是男人,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一个个拼命的往前面挤。从队伍里还时不时的传出吵架声,似乎只是为了个排位的前后。
李尊不是好事之人,但他也会好奇。他转头望过去。
视线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望见了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
她很美,美得有些惊人,又美得很矛盾。明明很纯净,却又有些精明。明明是在对着那男子笑,眼里又有不耐。
他觉得他应该认识她。他见过她吧?又记不得在哪儿。
他怔怔的望着她发呆。
街边的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了一脸笑意的锦娘。
哼,又是那个狐狸精。少女们的心里那个恨呐。
至从这女人来了汴梁,这汴梁城里的一半男人都来过这豆腐坊了。就是那曾经城中最繁华的怡情楼也没她铺子热闹了。她,不只生生的将怡情楼的花魁单雪飞给比了下去,她比下去的可是整个怡情楼的姑娘们呐。
就怎么能叫她们不恨呢?
锦娘正招呼着客人,却忽然没来由的一个激灵,一阵寒意从四周迅速压迫过来。
她抬头看看四周,果然,看着自己的何止是眼前的这些男人们呢?
马背上的男子在对上她眼眸的瞬间有些疑惑。
疑惑?
他的反应不过是疑惑,而她的,就是震惊和心痛。
他依旧绝美如昔。无论走到何处,都能摄取无数少女的芳心。街中那些女子眼中的愤恨,大约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凝视吧?
姑姑不是说他失忆了吗?那他怎么还会这样看着自己?
他眼里的疑惑是因为意外她居然还活着吗?他说没人能在蓝魄下生还的。
还是他根本就在意外她堂堂程家大小姐居然在这抛头露面,干着这卑微的营生?
她不能让他见到自己的卑微和无奈。
她对着他,扬了扬嘴角,然后转身离开。
转身时,她掉进了一个坚实的胸口。
是叶重彦。
“你怎么了?刚刚我在边上看着,就觉得你有些不对。”
他点头审视锦娘。又抬眼望了望马背上的男子,那男人是李尊,他认得。
“我眼睛,有些看不见。”泪,早已迷了眼,她怎还能看见?
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心在痛,这就是事实。
她的异常,引起了周围顾客们的关心。
“锦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或是请个大夫。”
真是嫉妒,那男人居然扶着锦娘的肩。
角落里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站起身来,说道
“在下正是个大夫,锦娘若是觉得不适,在下可以为你把把脉。”
大夫心里有些欣喜,这可是个好机会呢。
别人此时对这大夫也是羡慕的很。
锦娘清了清嗓子,道“锦娘无碍,只是觉得累些。多谢各位的关心,锦娘先行告退了。”
一边的绿屏赶紧过来扶了锦娘去楼上休息。
亥时正二刻(晚上10点30分)。
白天繁华热闹的大街现在是空无一人,远处传来的几处狗吠声,只让这夜显得更为寂静。
豆腐坊前的拱桥上,锦娘拿了一壶好酒,正在豪饮。
天上月亮并不圆,但是很亮。月光笼罩在锦娘单薄的身上,有些凉。
她很好。这八个月来,她真的很好。忙碌,充实,看着越赚越多的钱,她很快活。
那些有时让她很烦躁的男人们,至少满足了她的虚荣,满足了她的自我肯定。
这八个月,她在蜕变。这样的蜕变连她自己也看得真切。
她也曾剖析过过去的那个程似锦。
那时的她,父母疼,相公爱,家里还有使不完是金山银山。
她有足够的资本去选择善良,每个月固定的去给贫苦百姓行善,赚取女菩萨的美名。
她有足够的资本去选择羞涩,李尊是天下女人的美梦,拥有他就拥有了全天下。
她有足够的资本去选择软弱,即使她再软弱,她也是程家大小姐,是李府的少夫人,无人能动她半分。
如今,她不过是个有家不能回的弃妇。但,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善良、羞涩、软弱这些能当饭吃吗?不能。离开了李府的庇护,这些只会让锦娘被生活,被社会吞噬。
生活是块磨刀石,将似锦磨成一把锋利的尖刀。
看看现在的她,精明市侩,聪慧热情。
她将小小的豆腐坊,扬名整个汴梁城。她周旋在各色各样的男人中间,从中拿取自己想要的,而那些男人却休想从她身上拿走任何便宜,连卡油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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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昨天要二更的,但是有事出了趟门。回来已经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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