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梢微挑,趁着这会功夫利索的从水中爬起,拿起池边之前脱下的单衣套了上去。我这动静不算小,三公子微侧着身子墨发流泻而下,我还以为他要看过来呢?忙将刚抬起的身子又往水下沉了几寸。
黑色的袍角轻微抖动了一下,他墨色的长发披了一头一肩,却没有像我想的一样看过来,兰芝玉秀的身姿停顿了一瞬便又扭转了过去。
侍女低垂着头不做声,一如幻化的雕像。三公子将脚边的纱衣踢起,淡然的开口:“找一件丝绸小衣送过来,你自去枢密堂领罚。下去吧!”
这个时候,我也战斗似的将衣服胡乱套好。
“谢公子!”
侍女猛地抬起头,眼含感激重重磕了一个头,脚下的纱衣也被她利落的收走,不多时我就听外间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音。
领罚还那么高兴,我暗自撇撇嘴。收起之前忐忑的心情,刚想和面前的人谈一谈,才刚起了一个话头:“你、、”
他冷淡的打断我,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兴致。“睡上一觉,不要乱跑!”话落人已经走了出去,只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芝兰玉香萦绕不散。
我郁闷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提着袜子默默套上。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我却是辗转翻侧怎么也睡不着,辛婆婆的消息还没有着落,可是现在又算什么。我掀开螺纹绣帐,披上红色白围领的披风就走了出去,院外新月隐退,东方红日未生却晕染出一大片的橙色天空,映照着冬日覆雪的梧桐晶莹夺目。
日头生的半高时,身后厢房吱呀一声响动,稍微带出的暖意让我周身的毛孔一下子收缩起来。我稍微紧了紧白领翻毛披风,原来不知不觉我竟站到了天亮。
看着身后侍女讶异的眼神,我淡淡的笑了起来。
难道是在妓院时被三公子冻过,现在有了抗体能力,不然我怎会站了一个小时也不觉得有多冷。
“姑娘起的可真早啊!”年不过十五的小侍女搓着手指走上前来,一双溜溜的大眼见我没有答她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她张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哇!好漂亮!
银装素裹,万里莹白,自然美的好似天边层叠云层。只是,“你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吗?”啊!侍女怔怔的看着我,好半天见我还是盈盈笑望着她,这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跟她说话。
“长安很多年都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侍女拘谨的答了一句,我笑意盈盈的听着。“虽然有很多人讨厌这么大的风雪,我却是很喜欢的,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跟小伙伴们堆雪人、、、”
小侍女起了头,见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烦躁,这会也渐渐的放开了,说道小时候,她苍白的两颊就会勾起,眼中还带着不知是欢喜缅怀还是浅浅的忧伤。
我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看着日出完全升起,我便说道:“已经卯时了,姐姐可否帮我拿些吃食。”
“啊!姑娘这会就饿了吗?”我点了点头。
“那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厨房看一看。”等侍女鹅黄的身影远去,我回屋拿起桌上的手抄出了小院的门。
既然山不来,我就去。
沿着九曲八弯的长廊,穿过几个角楼庭院,清晨实在是没几个人,路上只有寥寥几个穿着浅粉披肩夹袄的侍女扫着昨夜铺了一地的侯雪。因我是深夜进的府,大多数的下人都看我眼生的紧。
不过,这一路上虽有疑惑的眼神看来,但到底没有一个人上前来。也许怀疑,也许疑惑,但都恪守本分着自己的职责所在。
三公子一身淡色的锦绣华服,领口袖口均绣着醒目的白兰玉枝,泼墨似的长发垂在肩上,精致的脸庞在一片雪白的世界更加的晶莹,纯黑没有一丝水光的眼眸淡淡的看着我越走越近。我本意支开侍女是想自己去前院见三公子的,却不知他却起了这么早。
寒雪挂枝头,冷香凝心神。在冬日的清晨,有一位身姿清越,钟灵俊秀的少年倚梅而站,寒梅白雪,青衣玉带,远处看来竟是白雪玉肌不分,好似人生在梦中,梦中人幻化入境。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离他五步远处。
“三公子!”我淡淡颔首。
“跟上来!”拂袖飘然,他转过身向梅林深处而去。我有些奇怪,可还是默然的紧跟在他身后。
不出一会功夫,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大片宽敞的平地上,几十名面孔冷硬的少年赤着上身,标杆似的立在风雪满地的空地上,个个眼神寒光褶褶统一手握寒冰冷刀,纵是看见生人走近那杀气也没有减上一丝一毫。
王毛仲一身铁色紧衣,腰佩鱼皮大刀,对着赤着上身的少年们训话,他眉目硬朗五官深刻,开口的声音又洪亮似钟,整个人往雪白柔和的雪地中一站,生生的平添出一股生铁般的硬冷。
摆了一个手势,少年们各自散开,王毛仲阔步上前两步躬身:“公子!您要的人已经带到,现在召见他吗?”
三公子优雅的坐在侍从搬上的软塌,慵懒的身子好似没有骨头似的半躺下来,不过你要真以为他只是一般娴雅贵公子,那可是大错特错。
“不用,直接杀了。”娴雅的贵公子淡淡的说道。
“是!”刚硬的脸庞神色未变,王毛仲深眉动也不动,挥手叫来两名手下交代下去。
指尖有些冰凉,我站了足有一刻钟才见林内走出两人,一人着深青色衣服,正是刚刚两名侍从之一,而另一个精瘦的男人却不知是谁。
那两人走进,侍从行了一礼后便自行加入到了眼前广场正上演的两人对打中。软塌前,精瘦的中年汉子垂首恭立。
眉梢轻轻抬起,三公子轻轻的吹了一口下人奉上的香茗,深黑的凤眼在面前的人脸上转了半圈。
这时,站立一旁的王毛仲扭脸看了我一眼,指着面前的精瘦男人说道:“这是新上任的侍御史,历来与推事院交好。”
我愣了一下。
旁边王毛仲一副你还不赶快谢恩的表情,这才让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推事院,就是在丽景门内,而辛婆婆很有可能在那里。
“你跟着他,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也要想好了再做。”三公子放下手中的香茗,手轻轻的挥下,立马就有两名人高马大的侍从抬起软塌,穿过广场向里面而去。
想法。我能有什么好的想法计策,目前还是先打探一下辛婆婆的处境吧。
收回凝胶在三公子背影上的目光。我:“这位大人,我想问一下,最近一个月有没有一个姓辛的婆婆,她,嗯、、容貌微丑陋。”
对方精瘦的男人点了点头。
我吁了一口气同时又吊了一口气。我的猜测是对的,辛婆婆果然被那帮朝廷的鹰犬抓了,总算救人也有个目的地。为什么又吊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丽景门所属的推事院,是朝野上下弱质小儿无人不知的阎罗殿,只进不出!
只进不出!凡被抓者,罪名不论轻重,皆被人卡住喉咙,将烧开的陈醋灌入犯人的鼻中,往往有一半的人在这第一道关口死掉,侥幸没有死去的人那才叫生不如死。
据说此时的刑法异常残忍,其一:将犯人置于瓮中,用火环绕烧炙,或以铁圈束着脑袋加契,以至于犯人脑裂髓出痛苦而死。
如此惨不忍睹灭绝人性的刑法,据说是一个叫来俊臣的奸臣所发明,此人相貌俊美阴邪,但却是个迫害狂,典型的变态。
我默然无语。精瘦的男人开口说道:“请姑娘今晚酉时末于西院偏门等候,某家到时自会与姑娘同往,还有、、”
对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艳色,我不由的摸上自己的脸,虽然镜内看不清楚自己的长相,可看府内侍女们惊艳的眼神也知道,我这幅皮囊长得还不错。
他大概是怕我这副漂亮的脸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刚才眼中虽有惊叹但接着他就皱起了闷头。我了然的放下手:“大人不必忧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眼神平静,男人对上我浅笑的脸庞,颔首。
梧桐冷霜,繁星铺地。
酉时末,(北京时间7点左右)天地间一片黑暗,像是巨大的黑布遮天蔽日的将整个城池盖住,只有点点星辉与角楼之间的灯光相互点缀,才知凡人尚在。
被下人引领着出了西院的偏门。门外,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静静的侯在胡同转角处,披着藏色斗篷的男人驾着车,宽大的帽檐下露出他精瘦却明亮的眼睛。
掀开帘子我坐了上去,马车轻微抖动了一下就跑了开来。
一个时辰后,车才在皇城边上的一个小门放缓了速度,绕过层层叠叠几进的小门,这才在一个深黑色牛钉的大门停下。
此时,我才将厚厚的帘布掀开,向外看去。
高悬的宫灯琉璃璀璨绽放在各个宫殿之上,在皇宫飞檐斗角的屋檐上恰似一条长长的巨龙盘旋其上。黑暗仿佛从来都不会留存在天子高堂,灯光璀璨光华,好似处处光明。
不过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纯粹的光明,在你看不见的角落还有着比地狱耳鼻还要黑暗的地方。
那就是丽景门!
作者的话:男主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帮助木槿呢?三公子之前对木槿若有若无的执着又是为什么呢?哈哈!大家有没有闻到阴谋的味道,利用,设计,对权利的驾驭,这才是我想写的文案,虽然偶写的还不够心机重重,不过我会努力往那方面发展的。嘿嘿!腹黑中。。。。
唐朝的称呼,比如阿娘,阿郎,圣人,大娘什么的真让偶听不习惯。被电视古装剧熏陶的嫩们,肯定也不能理解下人称呼自己的主子,什么郎君,什么郎吧!也一定很痛恨自己花样年华就被人叫做大娘吧!我吐!偶决定不尊崇唐朝称呼到底,绝不让人叫女主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