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如遭雷击,仿佛不相信,这话从我嘴里面说出来,眼泪哗哗的就开始往下落,抽抽噎噎的怒视着我:“我历尽千辛才找到你,你就是这么对我,我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天能睡好,我想着你妹妹,想着不知道被卖到哪里的你,担心你被人打,吃不饱,我容易吗?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你就不能原谅我,我可是你从小叫到的妈妈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看着她这样,我反而语气冷静的问:“你找过我吗?”
“妈妈找了你快十年了!”她脸上有着希望。
我冷笑:“是吗?在那种地方找了我十年!”我忍不住提高声音,两步走到她面前,目光从她精致的妆容看到绣着金丝珍珠的鞋面。
“什么地方?”她愕然,眼神中闪过慌乱。
我侧着眼,见婆婆孙神医心疼又奇怪的眼神,蓝雨一脸好奇的样子,本来想说出口的话,又突然觉得尖酸说不出口。
看着院外,平静了一下心情,我转过头直视着眼前的女人,这个自称妈妈的女人。快三十岁的人了,她却很年轻,和记忆中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所以在我看见她的时候,才能马上认出来。
她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这一点毋庸自疑,还在那种地方呆过,更是自甘堕落,对于她我已经不想去责骂什么了,任何尖酸的话都无法淹没我心中的悲痛。
“李家的三郎,你应该认识吧,那片梧桐林相信你也不陌生,他说过你很活泼也很世故,确实,人生若不世故,又怎么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听到这那女人的脸已经一片惨白,我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怕死又不愿意做劳累的伙计,所以就、、呵,李隆基曾经说在那个地方见过你,你居然在那种地方也能呆三年,是我太小瞧你了,你不但能做个好妈妈,还能做全天下男人喜欢的女人!”
她蓦然退后了几步,慌乱说道:“不是的,孩子,我是有苦衷的,你听妈妈说。”
我摇了摇头,眼睛发红,眼角止不住有些湿润,看着她慌忙解释口不对心,我真是觉得很累。
转过头,就见婆婆怜惜的望着我,眼中有后悔和疼惜,苦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婆婆的好意,只是这个女人已经不配做我的妈妈了。
“奶奶,让她离开好吗?我不要娘了,我只要奶奶就好,有孙神医,有蓝雨,有临淄郡王,有李成器,我不缺疼爱,您也会好好的爱我对吗?”我死死的咬着唇说道。
“可怜的丫头,婆婆将我抱入怀中,像哄孩子一般拍着我的后背,“不哭,丫头不哭,这么狠心的娘,不要也罢!快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扔去去,顺便打个十杖二十杖的!”
那女人一听,惨白着一张脸愣愣着看着我,余光中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摸样,不知道为什么,又是想笑,又是想哭,这一刻我深刻的感受到了母女连心的纠结,哪里记得自己重生一世的身份,幼年的养育,少年的成长都在这里,无论我承不承认,我都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呆了十多年,无论是宠爱,还是背叛,还是来自于亲生母亲的抛弃,早就溶入到我的骨血。
外面的下人早就听见婆婆的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青岚的目光一直在我和那女人的身上游弋,犹豫了一下,挥手让仆人去拉呆住的女人。
那女人愣愣的看着我,目光中的凄然令人不忍直视,如果不知道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哪怕是个孩子都会觉得她很可怜。
尽管我不想承认,尽管我对她心中最多的还是痛恨,可看着她茫然失魂落魄看着我的摸样,我还是红了眼眶。
装作看不见她的神色,我逼着自己狠心:“还看着干什么,把她赶出去!”
“孩子,木槿、”那女人被人拉着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站住,任谁拉都拉不住。
我回视着她,尽管眼眶微红,却什么话也不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自私,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我找不到原谅她的理由,也没有任何理由让我现在不再恨她。
那女人眼神楚楚的望着,我目光从未有此刻的冷漠和坚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人拉出去,又惊异的看着她突然大力的挣脱两人仆人的手臂,突然目光凶狠的向我扑过来。
“你干什么!你这个死女人!”婆婆眼见她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怕她伤害到我,忙拉着旁边的蓝雨挡住。
“真正害死你妹妹的不是我,是你!妈妈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已放弃一个的!”突然发出的尖叫声一下子撞入我的耳膜。
脑袋里嗡嗡直响,我迟疑的开口:“你说什么?!”
蓝雨也被她这一声划破耳膜的尖叫给震喝住了,呆呆的忘了阻挡,任由她冲上来,拽住我的手臂。
“当年世人只知道我有一女,而不知道你,来家被抄家九族,如果不拉出一个孩子顶替,你的身份早晚也会暴露,到时候就不只是你妹妹一个人被杀,连你也逃不过去,我只有两个孩子,我只能保全一个,孩子,妈妈将你卖掉也是为了保护你,不被朝廷的鹰犬找到,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我呆呆的看着她,眼泪一滴一滴掉到了地上,连她的指甲掐入肉中都没有感觉。只是觉得突然心好痛,嗓子堵着快要喘不上气。
“你明不明白,你明白吗,孩子,妈妈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那女人撕揭力地的晃着我的肩膀,眼泪将她的鬓角都染湿了一片,通红的眼珠死死的盯着我。
我揪住自己的衣领,胸口仿佛要炸开一半,嗓子哽咽的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嘴里反反复复说出口的都是这一句。
“你干什么,你这个死女人,快放开丫头,死孩子蓝雨还不快给拉开,哎呦喂,我可怜的丫头胳膊都你这个死女人被掐肿了!”婆婆在旁边惊慌失措的喊着、叫着,耳朵边一片争吵,吵闹。
我揪住衣领的手指尖渐渐发白,嘴里反复呢喃的都是那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大叫了一声,挣开旁边的人跑了出去。
“姐姐!你去哪?!”我身旁的蓝雨一个没拉住我,慌忙喊道跟着追上来。
我不停的奔跑,努力的想甩开压迫在胸口的窒息,艳阳的天闪烁着金光,刺得人眼睛发酸,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滚烫的泪珠流到嘴里苦涩凝满了整个身体。
撞到人摔倒,我挣扎的爬起来,接着向外跑去,现在我只想跑到没有人的地方,我要冷静,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为什么是这样?!
“木槿姑娘!”被我撞到的人大声叫了一声。
“公子!”身后的人又叫了什么,我没听见,只是一直向前跑着,跑着,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直到我再次跌倒,一个结实的臂膀将我拖起来,紧紧抱在怀中,“不要哭,木槿,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