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在每一个深夜,如影相随。
我开始质疑这个选择。选择这个鬼地方,去体验生活。
破案?侦探小说看多了吧?沈轩年打来电话质疑我。他越来越忙了,三五天才会打来一个电话。
我满心压抑的情绪都不敢对他透露一分半毫。我不愿意分他的心。
但,身体竟是越来越虚弱了。
精神简直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半夜惊醒,湖水蓝的窗帘裹尸布一样荡过来荡过去。乍一看,以为窗台上悬挂着一个死人。窗户是紧闭的,风,究竟是从哪里灌进来的呢?
清远倒是常常打来电话,关切地询问我衣食。
他劝我,适可而止吧,他很担心我的健康和精神。
在这个城市,舞雪可能真的就我这么一个朋友。我一定要搞清楚。我执拗。
那,你答应我,有任何不妥,立即打我电话。清远叹息,都是朋友,千万别太见外。在这个城市,你我何尝不是孤军奋战。
我按下电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原以为,爱情可以补上心里那个大洞。谁知道,却撞碎了骨骼的支撑,身心哗啦啦的瘫软下来。
我心里有沈轩年,不一样万事须自立。一样指望不上。
或许人对于爱人,总竭尽全力,希望表现的完美。
反倒是对于朋友,没什么可遮掩的。
我们常在绿绮咖啡厅坐一坐,各自看书,出神,任阳光一根根的手指节抚摸过去,时光无动于衷间,人世已沧桑。
Romeo大部分时候不在,他在,便爽朗地加入我们。讲这些年在国外的见闻。我和清远天生属于懒于言辞,内心却隐藏着汹涌的人。Romeo深谙激活别人的要领,由他一带动,我俨然成了一个妙趣横生的人。
Romeo热爱摄影,画得一手好油画。我猜他是艺术学院毕业的,清远猜他是外语学院毕业的。他会三种语言,除了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德语。我甚至怀疑他认识古巴文字。他带我们去客房看他搜集的文物,一件件讲来历,传奇故事。
我们瞠目结舌。
在他面前,我的一切观点都显得没有厚度。反而是清远,总能适度提出让他赞许的观点。
除了爱看侦探小说,对文字有天生的敏感度外,我真不如这两个男子。
我总算明白了两性之间为何沟通困难。
男人心怀天下,女人更多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谈论古董文物都露怯,更别提他们兴致勃勃的谈论政治财经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倒也相安无事。他们很好的化解了,沈轩年不在时,我惊疑不定的心理。
除了依然多梦,半夜被若有若无的气息所惊醒外,我整个人气色好多了。
偶尔会单独跟Romeo在一起,Romeo便跟我聊些私房的话。
原来,他专业竟然是物理。
我不禁哈哈大笑。
他摊开手,耸耸肩:“怎么,我没有物理学家的气场吗?”
我笑得肚子疼。
“其实,我本来应该考美院,或者外语学院。为了陪一个女孩,我就转了系。”
精致的咖啡碟子,镶嵌的金边,在日光很好的午后,缓缓流转。Romeo的声音富有磁性,咖啡的泡沫此刻被施了魔法般,忘记了舞蹈,傻傻地听着。
“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很优秀的对吗?”我不禁问。
“是。她的古典舞跳的很好看,那时我们班不知道多少男生暗恋他,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我至今还记得她跳舞时候,目光流转,眼眸间,那种别样的风情缓缓打开,仿佛,可以吸去人的魂魄。”他无限张扬在沙发上,手自然地搭在沙发靠背上,侧面,鼻子挺拔,眼睛里的深沉,道行绝非深浅。
他要打定主意迷惑众生,怕是没几个女子,可以抵挡得住吧。我想。
“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感叹。
他笑了,突然凑近来看看我说:“如果说英雄难过美人观,我首先难过你这关。”
他的脸突然清晰地放大在我眼前,我大惊。
一幅只可远观的画,突然放大到你面前,会是什么感觉。
他在我眼里,简直是个神人。
他什么意思?我心慌意乱。
他收回了近景画,重新被沙发吸了回去。
“她,写得一手好诗,作文非常好,我们都很羡慕她的文笔。她的作文被当做范文念的时候,我常想,究竟是怎样的蕙质兰心,才能酝酿出如此精美的文字。她的十指难道是有魔力的吗?对了,她还弹得一手好听的古筝。”
“那难怪,她如此优秀。”我感慨。
“后来,我转系后,尝试追求她。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我的约会。我欣喜若狂,那种喜悦,你明白吗?我现在也难以忘怀。”
我想,我懂的。我慢慢地,斟字酌句地说,生怕稍微一点粗鲁,打扰了他的深沉。
他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们的恋爱,进行的极为隐秘。其实在现代社会里,这几乎是幼稚的,甚至算不得恋爱。”
“只是牵手,围着操场兜圈?”我活泼地说。
“哈哈,哪里敢那么明火执仗?我们那个年代,学校查的紧,我们又都是好学生,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
“那,后来呢?”我打算跳过这个冗长的过程。在当事人看来,这些小回忆都是甜蜜,外人却觉得啰嗦。
“她死了。”他冷冷的说。神情忽然变得阴郁。
一阵冷风从木质门的缝隙中卷了进来。
为了照顾客人,我们通常坐在最门边。没有客人喜欢坐这个位置。
“该死,我明明关了门的。”他起来检查了下门,回首的时候,满面倦容。
“唐小姐,我听说你写灵异故事,是吗?”坐下来的时候,他的话题已经转移。
我还沉浸在他的突然转变下,茫然地说:“啊?哦,是啊。”
他神情严肃的说:“最近,我觉得你气色有点。。。。。。总之,你小心点吧。”
“你懂这个吗?”我大奇。
“我小时候,被爷爷收养,他通灵异,言传身教,我自然学了不少。后来易经我也研读过。所以,面相,我还是多少会些。”
“灵异,是巫术吗?”我忐忑。
他的神色一凛,缓缓地说:“巫蛊”。
我张大了嘴,呀了一声。
没想到,他开朗的面庞下,隐藏着这么阴郁的过往。他是个孤儿,他居然懂巫蛊。
“唐小姐,你放心,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害你的。必要的时候,我想,我可以帮你。”他诚恳地说。
“唐小姐,最近是不是,总是在做同一个梦。”
惊雷滚过。乌黑色的云带着外面人群惊慌失措的叫声,翻卷来,压迫着每一寸空间。
我们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云层,只觉得黑色怪兽,怒吼着索命。
我颤抖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闭上眼,老僧入定般地镇定。
过了一会,他让我等一下。
一刻钟,我觉得时间漫长的仿佛要塌陷下来,惊雷一个接一个滚了下来,雨,蔓延而下。
我陷入梦里的场景。。。。。。
那竟然是一幅世外桃源的场景,庭院,桃花,娇艳至极。我总觉得那个色彩明艳而诡异,类似于一种压迫感。
我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同一个人,是和亲公主。只是每一次,都是面目模糊。
梦,是凌乱的,时而是她在花轿里哭泣的样子,时而是暴力的婚姻场面,有时能梦到她小时候。
她居住的院落有颗桃树,她居然是个善舞的公主,穿着桃花舞衣,自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的样子,美极了。
我还看到,一个男人,远远地凝视着她。她叫她堂哥。看的出,他们彼此心仪。男人是官宦子弟,玉树临风。
我努力想看清公主的脸庞,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Romeo出来的时候,给我一个玉佩。戴上,你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他笃定的说。
“这个,很贵吗?”我忐忑地问。
“放心,不贵,我不是那种用礼物收买女人的男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脸红了,低下头。收下了那个玉佩。
“这个玉佩,已经施过法术了。而且通人性。你戴上她,不但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脸,而且确保你安全。明白吗?”
我愕然。他果然读心!
他挥挥手:“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全明白。我帮你,并非有何所求。只是,缘分。前世相欠。”
我羡慕他的豁达。
又待了半个点,雨依然不停。他给了我伞,黑色的,很大,雨水仿佛避着伞走。到家的时候,居然身上一滴雨水也无。
难道,他摸过的黑伞都有法术?我惊异。
事情的走向,竟然越来越诡异了。我坐在电脑旁,敲下这些文字,等待着睡意袭来。
黑夜中,那片桃花林闪烁着隐隐的红光,在向我招手,窗帘翻滚起来,像在沸水中滚动,每一个毛孔都在恐惧与诱惑中挣扎。
钟声,敲过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