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讲开了,两个人聊得也还算投机。
阿乔听童言的母亲说了许多自己家中的事情,有童言调皮捣蛋被她爸一顿胖揍的事,也有林非小时候差点成了自闭症儿童的事,总归,一句话,这是个善良仁慈的母亲。
童言的爸爸在床上躺了许久,带有镇静成分的药效渐渐过去,人也慢慢清醒。
他看到阿乔坐在自己老婆旁边,有些纳闷,对着自己老婆,轻声问道:“她是?”
“她是林非的女朋友,叫陆书乔,今天特地来看看你,林非他也来了,不过刚刚出去给你买水果了,这孩子啊,倒是有心。”
阿乔眼神闪了闪,暗自猜想这童母一定是想了却他丈夫的一桩心愿才这么说的,也不反驳,反正,她也挺喜欢这个称谓的。
“是吗?陆小姐,谢谢你啊,能不能问一下你是哪里人?”
“我是Z市的人,跟林非认识有十年了。”
“十年啊,这可不是什么短时间,你们原来是朋友吧。”
“啊?哦,是的,我原来跟他是朋友。”
“这样也好,彼此都了解对方,这感情啊,才能走得长远,住在Z市也好,林非这孩子很早就说过自己迟早都要回Z市定居,这一个地方的,倒也好.”
林非回来的时候,童言的爸爸正在跟阿乔灌输军队的思想理念。他一推门进来,就听到自己听了多年耳朵都快起茧子的那些老话,顿时有些无力。
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对着童言她爸说道:“舅舅,你这陈年老调怎么还拿出来遛啊!你也不怕把人家吓跑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要不是我多年来的悉心教导,你能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是啊是啊,我因为您的教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直待业在家呢!”
“你也是的,脾气倔的跟你外公一样,他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说只让你放两个月的长假吗?你如果好好去跟他说说,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我外公倔脾气,您不也一样吗?都说过多少遍了让你早点来医院,现在好了,事情闹大发了,你是不知道昨天舅妈跟童言两个人哭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您要是没有强健的体魄,万一有人起了歹心可怎么办啊。”
“歹心?我看最有歹心的就是你了,你今天来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哪能啊。哦,对了,舅妈跟你介绍过书乔了吧,我女朋友。”
“介绍了,眼光还不错,好好待人家啊。”
眼光不错,这是在夸自己吗?阿乔忍住心中的狂喜,优雅地冲童言她爸一笑,虽然躺着也中枪,但今天就算是挺尸了也算值了!
童言他爸爸毕竟刚做完手术,身体也不太好,醒了一会儿便又累了。
林非站起来告辞,阿乔跟着他走出了病房。
这最亲近的人一不在,林非恶劣的本性就又暴露了!
他果断松开两人原本相握的手,说道:“我之前在里头说的话都是为了宽慰两个老人家,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
阿乔有些无奈,这人啊,总是不给自己丝毫想歪的机会,至于吗,给点甜头又不会死。
“陆书乔,你说死亡是不是很可怕?”
虽然在病房里头,童言的父亲依旧谈笑风生,童言的母亲也一如往常端庄识礼,可那心中的哀戚,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无论用多少修饰的话语用多少含蓄的笑容,这种哀伤的心境,怎么都掩饰不住。
“我外婆过世的时候,我觉得,死亡很可怕。当时我就跪在她的床边,看着她一点点丧失神智,看着她的呼吸一点点变弱,我当时就想,死亡离我,是这么的接近,它很可怕,可怕到几乎没有人能够淡然地接受它的降临。她过世的时候,我抱着我妈哭了很久,我妈说,不能哭,哭了,外婆就会舍不得我们不愿意离开了。他们都相信人死了之后,是可以到天堂的,所以他们都希望她离开,可我却不愿意。一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有些人死了,却都还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上。人怎么可能不死呢?不死的那是老妖怪,我反正也不希望自己活太久,老了之后又丑又笨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陆书乔,你话太多了。”
林非打断她的话,后又补充道:“我爸去世的时候,我才七岁,我看到他就那么冷冰冰地躺在我的面前,不会说话不会笑,那时候,我就觉得,死亡,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会把一个你熟悉的人变得陌生无比,让你惧怕它,不敢正视它。在生存和死亡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存。陆书乔,你那种想法是不可取的,要是谁都不敢变老不愿变老,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老人?哪里来的人口老龄化?”
怎么觉得,越扯越远了?
阿乔不厚道地想着,默默跟在林非后头回了家。
而另外一边,方行之也终于舍得给童言打电话了。
童言自打知道了自己老爸的身体状况之后,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对很多事情都没那么挑剔了,比如她去食堂吃饭,再也不是一脸嫌弃的模样,任凭食堂大厨今天放了多少盐,她依旧是面不改色地大口吞了下去,惹得平时跟她在学校比较要好的姑娘们个个面带诧异。
这平时金贵对吃讲究的要死的童姑娘,居然就这么把这些不堪入目的菜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
方行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童言正在奋斗她的第二碗饭,她看都没看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方行之无奈,只好开车直接到了童言的学校,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这姑娘现在还呆在食堂里。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埋头跟全国第九大菜系抗争,一见到他,整个人像是从迷蒙状态中忽然回神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筷就想走。方行之自然是不会让她就这么离开的,他拉住她的衣袖,强压着让她继续坐在位子上。
“童言,我听说你爸的事情了。”
“是吗?所以你现在是来可怜我的吗?”童言没有心情给他好脸色看,整个人都不耐烦听他说话。
“童言,之前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这种违心的话你还是别再说了吧,我都替你觉得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