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到底要赌气离家出走到什么时候啊!老苏可是发话了,说你要是在不回去的话,他可是要揭你的皮了。妈,见老苏这样大的火气劝你还是给老苏打个电话,等你老爸消气了在回去。”苏然熟门熟路的将门打开,一边倒水一边兀自说道。以他老姐的惯例,出门的机会可以忽略不记,这次他想当然的以为苏夏还在房里。
“我跟你说话呢!喂,苏夏,你听见没有啊!”苏然面上带着不耐,吱呦一声将苏夏卧房里的门打开。
苏然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他望着叠得整齐的被褥,桌上放有一件烟绿色的衣裙,还有···还有···一封给自己的信。这一切都向他昭示着苏夏离去的事实。苏然摇摇头,不可能的,虽然苏夏很任性,但她知道那个能按照自己性子来的度在哪里,何况她的胆子不大,不敢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苏然慌慌张张的跑下楼去询问房东,房东说他也不清楚房客的事情。苏然在苏夏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她的影子,打电话询问她以前的同学,她们都说,高考完了之后,大伙都没怎么联系了。苏然拖着疲惫的身躯重回那间小房子,看着苏夏给自己的信,他立马把它揉碎扔在一边,过了许久,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那封信抚平,并轻轻拆开。
苏然:
苏然,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在离开家的最后,你仍然是我第一个想起的人。很抱歉我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我也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父母对我感到失望透顶了,呵呵···我怎么这么不让他们省心啊!但幸好有你在身边,你会伴他们左右,会冲淡由我离去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苏然,按年龄来算我是你姐姐,但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尽到一个姐姐应有的义务。倒是你照顾我多些。
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啊!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徒劳,还是让爸妈失望了。如果此刻他们知道我离家远行估计肺都气炸了。呵呵···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摊上我这个女儿了。
苏然但你不同,你成绩很棒,你一直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听这些恭维你的话,从小在赞叹声中长大的你估计也习惯了。
但做为姐姐的我,还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提一点建议,希望你能少走一些弯路。
高三压力很大,每天像一个机器一般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的确很累,很苦,很想放弃。但,苏然,在你以为自己撑不下去时,你在坚持一会,那便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压力,看起来似乎是外界给的,其实压力真正的来源是自己一颗不甘平淡的心,不想屈于人下的傲气。苏然,好好利用那些压力,它会助你凤凰涅槃,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以前在我班上,但凡考试总有一些男孩子将考试结果看得太重。相互的吹捧,虚伪的客套,假意的谦虚···每每看到此处,我都无法控制的对他们进行唾弃。一次考试而已,有的因为一次考试的不理想,拼命的捶胸顿足,懊恼失意。我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试卷发下来之后,伸长脖子的瞄同桌或是附近同学的成绩,看他的成绩到底是比我高还是比我低。如果看见比自己低的分数,内心洋洋得意;比自己高的成绩,不免心生沮丧。讽刺无比的讽刺。一个男孩子何必需要如此忸怩作态!所以苏然,我不希望我最为看重的弟弟将来也会跟他们一样。吹捧,客套,恭维。在我眼中你是不同的。你不需要自贬价值的与他们为伍。高三最为不缺的就是考试。第一次失败了,还有第二次证明的机会,第二次输了,还有第三次!总有一次你会站在你应有的高度,获得你应有的尊重。
‘是非审之于己,毁于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这是我一直告诫我自己的话。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在自己的道路上,无须为不相干的人扰乱了你的思绪,打扰你前行的脚步,你要的只是坚定自己的信念,怀揣着勇气,亦步亦趋,努力向前。苏然,我相信高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过场,你的优秀本不需要它为你证明什么。
苏然,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我眼里的英雄。无所不能的英雄,你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一家人的期许,他人艳羡的目光,自己的理想抱负。
英雄过路总会需要人鼓掌,而我会站在你必经的路旁,做为你鼓掌的第一人。
你一定会疑惑,我想干嘛。我以前说过,我想要自由,如风一般的自由。我不喜欢去搏杀,耗费一切心力只为得到荣光和一瞬间的炫目。我喜欢静流,喜欢深潭,喜欢古刹,喜欢青山,喜欢一切古旧的东西。似乎时光静止一般,分不清300年前的日光和300年后的暖阳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社会讲求奋进,拼搏,向上,每一个人都想要走在时间的前面,不要虚度每一分光阴。我,也许在你们心中属于很不上进的那种,我不喜欢奋进,拼搏,不喜欢将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算计的如此透彻。也许我本质上在寻求一种倒退,退回300年前的迟缓与悠闲,在暖日下读书习字,弹琴作画,亦或只是伏在案边休息小憩。
苏然,你曾说过要我等3年,3年之后你会帮我安排好一切。但我等不了了,我内心渴望自由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容不得我有半分的迟疑,我必须离去。从小到大我一直按照爸妈希望的样子去学习去生活,但我却一直忽略了一个叫做苏夏的本真。这次我离去,我只为寻找丢失了18年之久的苏夏。
姐:苏夏
苏然看完信之后,默然良久,苏然的手臂似乎无力的垂下,薄如蝉翼的信纸,随着他指尖细长的缝隙滑落,她,最终还是离去了。我一直都知道她的不甘,只是没想到一直怯懦的她真会放弃一切,割舍一切,如此心无挂碍的走了。她在寻找丢失了18年之久的自己,那苏然你呢?你的本质有在哪里?你又应该去何处寻找?
门怎么是开着的,优雅细长的指轻轻将虚掩的门推开。理智上告诫自己不能再去靠近她了,但是情感上依然忍不住想去亲近她。不知不觉就来到她独居时的地方。安慰自己说,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她吧。顺便将哥伦比亚大学的通知书递给她。
“苏夏···”柳言推开苏夏卧室那张虚掩的门,正准备说她为什么如此粗心,连房门都不关,要是其他有歹意的人进来怎么办?柳言错愕了一下,只见一位身姿颀长,面容俊秀的少年如青松般矗立着,柳言目光微微扫了两眼,地上两页飘落的信纸,依稀能辨认那婉约不失力度的笔迹。书桌上摆放整齐的那晚她穿着的烟绿色衣裙,她穿上的时候可真好看,就像从暮霭中走出来的少女,美好不染纤尘。
“她走了,不要再看了。”苏然没有转过身来,他能够猜到谁来了。
“她去了哪里?”当那天宴会带走雨桐的时候就可以料想到结局,只是当它来临的时候,心还是会抽痛,似乎是原本长在心里的东西没有预兆的拔出,就连此刻的心痛动透着不真实。
“一个可以寻回她自己的地方,一个可以得到如风般自由的地方。”说道此处,苏然笑了笑。似乎她一直都活在一种称之为理想的环境之下,坚守自己的坚守,哪怕在他人眼中是如此的幼稚可笑,但她坚持的如此决绝。
有人在现实面前放弃自己的理想,遵循最世俗的方式得到他人的认可,即便那人在成功也只是大千世界之中庸碌众生。而有些人即便被俗世的缠绕裹挟,但他终究不会屈服,无论经过多少年,依旧无法磨平他的坚持,严格遵循自己的意念生活,执着于自己的本真,这样的人才是人价值的最高体现。
柳言默然,那张原本他小心翼翼折叠的通知书被紧紧的捏在手里,终究她还是远离了,它又怎么束得了她呢?柳言弯下腰将苏然脚边的信纸捡起,细细的抚平信上的皱痕,摊开了仔细阅读,良久之后,柳言轻轻的将信放到桌上,连带着那张通知书。似乎自己跟她之后不会在出现交集,心底默念:苏夏,再见了。
“谢谢你为苏夏做的一切。”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柳言脚步顿了顿,但没做停留,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