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如又问：“刘筑寻来了没有？”
雯翠道：“没有。郡主。既然咱们一定要去南目，那还不如寻个理由，借着这东家的方便去好了。我看那刘筑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李莫如笑着点了点她额头，道：“就你这从不出门的王府丫头，能看出什么来呀。”她将身子懒懒地趴在桌上，以手撑额沉思道：“刘筑轻易不会放过我。他肯定会寻来的。我就怕，别给这东家惹了麻烦才好。”现在是皇帝和刘筑两拨人在找她，要是被皇帝在这船上把她给找着了，这瞎倒霉烂好心的东家怕是有口也说不清。
雯翠伺立在她身侧说道：“这东家虽说只是个商人，却很有些手段呢。前些天南山口那边被挡回了好些船，大部分出不来，这船在南山却只盘桓了一天，就顺利过了关。我们现在沿着沫水都走了一天了。”
李莫如心中一喜，道：“咱们出了南山水道了么？”居然这般顺利，阴差阳错间就离了京都？李莫如做梦都想不到会被这样的好运气砸到。
雯翠道：“是呢，再有三日，就到困龙滩了。我刚刚去厨房拿姜汤时听到，离了困龙滩，下一个大点的码头在淞洲，怕还得要走五六日哪。”对李莫如这种从未出过王府大门的大小姐来说，像“淞洲”，“困龙滩”这样的地名听在她耳朵里，是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
她放弃这个话题，问道：“挡了很多船回去么？那刘筑有没有出来？”
雯翠撇撇嘴：“我想八成出不来。这两天我守在房内照料郡主，也没顾得上打探什么。只听船上的人聊着，说十艘有九艘被挡回去了呢。”
她从床上拿起件大衣给李莫如披上，居然是件男人的皮袄。李莫如这才发现雯翠身上套的也是男人的外套。只听雯翠道：“这船上全是男人，宋管家见我们衣衫单薄，送了些我们将就能穿的男人衣物。”
李莫如问：“宋管家？”
雯翠有点愤愤地道：“是啊。郡主，你不知道。这东家虽然有些手段，可架子也不小。你说咱们王府里筇世子的规矩大不大？他是比咱们王爷还要威严可畏的人吧。可这东家比筇世子还要利害，这船里上上下下的人好似都很怕他。”
她似乎觉得受了很大侮辱似地：“虽然是他救了咱们，可他却从头到尾面都没露一下，全是宋管家在安置我们。他居然……居然让我们住在底层下人舱里……”
李莫如苦笑，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计较这些虚头八脑的。敢情她还想叫人家拿出招待郡主的规格来招待她们吗？她知不知道她们现在什么处境？
雯翠见李莫如表情怪异，知道自己计较得有些过了，忙生生吞回了站在舌头尖上的抱怨。李莫如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果然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雯翠辩解似地补了一句：“这东家架子确实很大嘛，比咱们王爷架子还大。”
李莫如正准备斥斥她的骄气，门外响了两下敲门声，一个礼貌的声音在外面问：“宋管家打发来问问，姑娘醒了没有，需不需要叫周大夫再来诊诊脉。”
雯翠眼睛看向李莫如，李莫如点点头，她便扬声回答道：“不用劳烦周大夫了，我家小姐刚刚醒了，歇会儿就去给宋管家答谢。”
门外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莫如看雯翠，雯翠撇嘴答道：“郡主刚被救上来的时候，这个周大夫给郡主诊过脉，只说是寒气入体，又经惊吓，所以才晕厥，歇两天便可醒过来。想是宋管家估着郡主也该醒了，便打发人来问。”
李莫如知道她是不屑那周大夫医术不济又满口胡言，便道：“人家说我歇两天便可醒来，可不就醒来了。君师傅也没这么准过的呢。”
雯翠继续撇嘴道：“那是今天宋管家已经过来问过一次了，我看郡主再不醒来人家要怀疑了，便将君师傅留的药给郡主吃了一粒。”
李莫如失笑道：“雯翠，不要玩冷幽默好不好。”她站起身来，道：“你那谎话肯定编得漏洞百出，宋管家定是心生怀疑，等着我醒来替你圆谎呢。”
她心中暗自思忖：事情到了眼下这般情景，少不得只能借这东家的方便了，到了南目再做打算吧。只希望这东家来头够大，不要教她让皇帝给搜着了带回去就好。真要被皇帝找着了，她倒没什么，倒霉的只会是东家。想来他来头再大，应该还没大过她这郡主去。
她这里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听闻姑娘醒了，特来探看，不知姑娘可方便？”
李莫如心道：来得这么快？怕是对她们怀疑很大罢。她冲雯翠点点头。雯翠将那人迎了进来。她躺回床上倚床头坐着，摆出一付病怏怏的样子。
来人四十来岁年纪，满面风霜之色，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之人。但却一副书生打扮，干练之中透出几分书卷气。他面带探究，冲李莫如微一揖首道：“姑娘刚刚醒来，可还有哪里不适。我叫周大夫再来帮姑娘把把脉罢。”
李莫如欠了欠身子，怯生生地道：“宋先生客气了，不敢再劳烦大夫，小女子已然大好。贵东主救命之恩深如浩海，真不知如何答报才好。”
宋管家道：“姑娘无虚挂怀，出门在外，谁也保不定碰上个万一。听贵仆说起姑娘遭遇，倒真是令人唏嘘。”
李莫如心道，这怕是套话了。自己和雯翠全身上下除了贴身单衣，其它全给脱掉扔光。雯翠说自己失足落水，人家能相信才是怪事，哪有人大冷天脱光了站船头看风景的。
她幽幽一叹，面上带着悲悽道：“实不相瞒，小女子身逢大难，冒然拖庇于贵东主，实恐拖累恩人。救命大恩，来生若得机会，甘为犬马舍身为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学韦小宝十句假话里带一句真话吗？可问题是她的情况怕是十句假话里一句真话也带不得。唉，她现在也只能以退为进，走一步看一步。
宋管家神色不动，面带微笑道：“在下添为敝东主管事，不敢说代主应允为姑娘出力解忧。但姑娘有甚难处，不妨道来一起参详参详，在下好歹痴长几岁，或者能参详些个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