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泠娘哆嗦着双唇,小脸惨白,仍不知道怎样来接受这个事实:“小郡主她……”
好在李二与她父女同心十多年,她只一开口便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你问她今日为何将小郡主误认做女儿?她一直以为那天晚上是王爷去而复返,也因此对王爷由爱极生了怨恨。生下你三个月后,她突然命我将你送去王府交给王爷。”
李二沉吟着又道:“我初时还道她对王爷抱着最后一丝痴望,妄图用孩儿唤起王爷对她的感情。后来才知道,却是因为她实在是爱你胜过这世上一切,甚至她对王爷的那份深情,也比之不过。”
泠娘木木地杵立在那,低头听着父亲进一步解说,心思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继续在听。
李二抬头看着女儿柔声道:“泠娘,你坐下来,听爹给你说。”他拉着泠娘在身边重新坐下,待她情绪稍稍平复,才缓缓又道:“我刚刚同你说过,你……你娘她其实是灵目宫护法神医的女儿,也是灵目宫的人。”
“你从小走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随爹爹去县城卖过几次皮货。南目是甚么地方,想来你都是不大明白的。爹爹既然将当年的事都说与你听了,你娘的出身来历,总要一并同你解说清楚才好。”
李二见泠娘只怔怔地似听非听,神色间也不知是喜是悲,心中默默一叹,才道:“南目山多林密,终年毒障环绕,蛮荒凶险。那灵目宫自开山立派以来,一直以女为尊,不仅如此,她们还善于使瘴、使蛊、使毒。据说,灵目宫便是南目人世代所信仰的圣女娘娘所创。所以一直以来,灵目宫的历届宫主,均是南目人所尊崇信仰的圣女,在南目的地位仅次于国主。而灵目宫因奉女为主,所以其下弟子后代若为女子,均得被接回灵目宫内接受神秘的入宫仪式。”
“我不知道这入宫仪式有多凶险,你娘是灵目宫护法神医的女儿,虽说你娘已被逐出宫门,但似乎只要为灵目宫人所出女子,均逃不脱这个仪式。这仪式究竟是个甚么章程,无人知道,个中详情,怕只有灵目宫里的人才能了解。你娘不愿你被灵目宫发现你的存在,情愿与你分开,也要将你送到王爷那里,让他护着你,恐怕这个仪式颇多诡异。”
李莫如心中一动:刘筝和刘筑,是为了这个才处心积虑地要将她弄到南目去吗?
李二低叹:“她哪里知道,你根本不是王爷的女儿,我更加不敢将你送去王府,不敢让王爷知晓原委。好在这样一来,灵目宫消息再灵通,也绝不可能找上你。但也正因为如此,今日她才会有此误会。”
泠娘喃喃地道:“那小郡主……”
李二忽然神色转冷,道:“若我所猜不错的话,郡主应为侧王妃所出。郡主,小的没说错罢。”那二人藏在那处,若不低声交谈,实也难以发现。二人甫一低语,他便有所发觉,想到若揭开泠娘身世,难免冲撞小郡主,不若让她一道听清原委,也省得日后再去解释请罪。
李莫如不防被他突然叫破,心下一惊。严律伸手握了握她手心,示意她不必紧张。李莫如定了定神,先冲严律翻了翻白眼,心中道:怪道他刚刚跟我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原来他早知道自己被人看破行藏了。
她口里应道:“一直不知李伯原来与我家有这段渊源,当真是失理得很。李伯可莫要与小辈一般见识才好。”一边说着,二人一边漫步缓走向相依而坐的父女身前。
李二神色不似日间恭谨,只淡淡应道:“小郡主如此说,可折杀小的了。小的添为王府一介家奴,可当不起郡主如此客气。”
李莫如自打李二向泠娘述说身世开始,就知道李二为了女儿,定是打定主意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让她认了母亲,更不会顾念与王府的主仆尊卑。见他如此神情,心中更是了然,忙笑语晏晏地道:“李伯千万别误会,我今日冒泠姐姐的身份,实只为救严公子一命,并无它念。你放心,我与严公子之间,清白得很,并非如李伯泠姐姐所想那般情景。”
她指了指严律,对泠娘道:“泠姐姐,我跟严公子只是萍水相逢,可没有你认为的那般情意。那,你也知道我是君莫愁的徒弟,他对我好呀,无非就是怕我死了,没人救得了他了。”
泠娘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个突出其来的母亲的消息,忽然又见到心上人蓦然出现,表情本来就精彩纷呈的脸蛋,这忽儿却只剩下一片赤红,连耳根子也红透了。想到自己初始的一番痴语,定然已经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人家耳中,一时哪还顾得去纠结那平空而来的母亲,满心里只是想:“他听到了,他知道我在偷偷喜欢他。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可羞死人了……”
李莫如见这姑娘尽忙着害羞去了,压根没听自己说甚么,干脆抢步过去,偎着她蹲下,凑在她耳边道:“真的呢,泠姐姐。你可别不信我。你自己也说了,我长得又黑又丑,严公子却丰神俊朗得不似凡人,便是站在一起也不配呀。他怎会看得上我。”
泠娘见她拿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来打趣自己,更是羞得双颊发烧,嗫嚅道:“小郡主莫要取笑泠娘了,泠娘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李莫如笑得坦诚:“这也没甚么,更何况泠姐姐可一点儿也没说错呀。反正严公子只为救命,他若有得挑,更没有可能放着你这么个大美人儿不挑,来挑我这个丑八怪的道理。”
泠娘终于还是找回了一点正常思维,但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人,轻声道:“郡主不用担心,泠娘绝不会插在你和严公子之间的。泠娘刚刚得知在这世上还能有妈妈怜惜,疼爱,已是高兴得不得了,泠娘已经心满意足。严公子心中有你,你也爱着严公子,这个……泠娘还是看得出来的。”
李莫如干脆在泠娘身侧拣了块干爽点的石头面一屁股坐下,有模有样地聊起天来:“泠姐姐当真好笑,你从哪里看出他心中有我我心里爱他的?你们这些恋爱中的小女人啊,就爱给自己找假想敌,真没办法。”
她倒是说得肆无忌惮,却将原本神色缓和了些的泠娘又说得满面通红,便是连一边坐着的李二,也听得有些不自在,什么叫恋爱中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