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内很安静,星空和冷伊人的对话很轻,而游戏中的激战使得玩家们无暇顾及看起来很平常的就像路人进来问路的门口的情形。但是近100人中有两个人拿起了手机,一个人输入的信息是:照片上那位中年美女居然到星星网吧来了,发送到——上官飞;另一个人:莉莉,那女的来找星空了,发送到——梅利。
冷伊人戴回墨镜,接下来的每一步子,怎么到的自己的车都不知道,前前后后用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刚刚自己才停的车前,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对着星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妈妈永远都是小空的妈妈”。她好不容易才钻进自己的车,在驾驶座上发呆,想了什么她也说不清,就像一个漆黑的夜晚的沙漠中或者平原里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剩下茫然。
而星空,内心同样强大的的恨和爱激烈冲撞着,使他要窒息,便给忻州和打电话让他来接他到上官飞跆拳馆,现在的自己没有开车的力气,接通电话后连“喂”字都没有,直接说,“来网吧接我。”
忻州和此时正与一只小白鼠玩的开心,这只小白鼠原本和自己的恋人一起生活的,被他藏起来了,那只小鼠在笼子里四处乱窜,他把一只逼真的模型鼠放进去,那只小鼠嗅嗅,像平时一样想跟它玩撕咬打斗,但它发现这只小鼠没动静...
听到电话,还没来得嗯一声,对方就挂了电话,他非常无奈,在星空面前,他不是忻州和而是和州忻。
校园蛮大的,400米边长的外围是同样大面积的草场,两旁是校园路,现在正值上课前夕,学子们背着双肩背或者提着手袋,牛一点的直接将书夹在手臂下,更牛的用俩手指尖轻轻捏住书的边缘,就像捏着一只感觉不到重量的虫子,比如上官飞。
上官飞慢条斯理的往教室方向走,像是在街上闲逛。午后的阳光总使他很慵懒,在周围很多匆匆的学生中他的脚步显得很不协调。
如果说上官飞还是去上课,只是脚步慢了点而已,有一女实在不知道她是要去上课?刚下课?还是中途翘课?
她背对着操场和草场围栏,面对着一办公楼,头微微上扬,背上背着瘪瘪的包,一本书却插在手臂和躯干之间,手插在兜中以便固定书。
路过的同学跟她打招呼:“快点,迟到了。”
她非常迷茫的答应:“哦哦”,然后继续原地不动维持头微微上扬的姿势。
梅利看见了她喊她一起走,她笑笑,“帮我占个位。”
实际上一会儿的课是选修课,在小教上,大家的座位是固定的。上官飞本来垂着头悠悠走着的,余光中看到匆忙的身影中一个完全不动的身影,于是走向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面只有一栋楼,而且楼中也没有谁探出头来。
“看什么呢?”他不得不问。
冷秋指指,上官飞定睛看,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鸟巢。”
上官飞转动着眼睛,终于看到那栋楼旁边露出的,应该说是那栋楼后面的后面很远的位置,有树的枝桠探出头来,就像捉迷藏的小孩悄悄露只眼睛查看周围的情势,那个鸟巢就像小孩脸上的...鼻孔,终究还是被看到了。
然后冷秋语出惊人,歪着头笑的很可爱,也只有星野,星空,信心和上官飞知道她没有在说笑,她很轻柔却特别痴迷地说道:“我想爬树。”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飞说道“上课要迟到了。”
同样醒的还有冷秋自己,她快走几步,“我和你不是一伙了,离我远点。”
“这话从何而来。”
“从我口中。”
“为什么?”
星家房子背后有很多树,那里是冷秋的乐园,小时候在炎炎夏夜里躺在挂在两颗粗壮的树之间的吊床上,边舔着冰爽甜美的冰激凌边数星星边捉摸妈妈为什么喜欢星空,哥哥为什么那么喜欢仰望星空,或者只是看着夜空什么也不想;原来一家人都陪着她,而现在就只有哥哥了,偶尔爸爸会为她驱赶蚊蝇。小时从来没想过爬树,最多只是见过哥哥爬,后来来了个信心,那个女人的爬树功底和爬墙入室抢劫的小偷有的一比,她甚至提议过信心去当贼,那一定很刺激,而不是礼仪、家教之类没创意的工作,...
“我陪你去,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白杨非常高。”上官飞说。
“不用。”冷秋一口否决,但就像商场卖衣服的谢绝还价,有时还是有商量余地的——她随即问道:“在哪?”
“城郊,马里村。”
星野浑浑噩噩生活了15年,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尤其是对不起俩孩子,到头来冷伊人还是还回了戒指。他站在镜子前,想,图了什么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自己吗?面容憔悴、目光无神,皱纹仿佛一夜之间爬满了额部和脸颊(忽然记忆起15年没照镜子了,简直不可思议),原本精壮的肌肉也被肥肉代替了,这样无精打采的又像暴发户一样又沉又赘的形象过去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他微微低下头,抬手拨弄着头发,数里面的银丝数量,然后发现自己的头发很干净,也保持着原来的毛寸发型——星空把他整理的很妥当。
他从衣柜底部翻出那套搁置很久的黑色跆拳道服,星空有一次为酒醉的他冲澡时说过,他崇拜从前健壮威严霸气的跆拳道教练,那个教练会有一天回来,他对此深信不移——他不该让儿子失望。
冷秋进来时他正在清洗星空的深蓝色围裙,“爸爸,我要去马里村。”冷秋进门后喊道,看见星野在洗东西,撂下书包便过来帮忙,说:“我来吧,爸爸这两天蛮奇怪的。”
平时洗衣服都用洗衣机,并且大多数时候由星空来洗的,她负责晾晒,就算洗也只是些小件,哥哥的围裙对她来说还蛮硕大的,她添加的洗衣粉足够再另外洗三条围裙。她把围裙揉成一团揉搓两下,然后再把整个围裙展开从水里拎起又放下,就像很牛的师傅拉面时顺便玩个二人转,如此这般三四下就搞定。星野看着心里发懵,真是一个利索的姑娘,利索的水都没来得及变浑浊,不过满盆尽是折射着七彩光芒的泡泡,还挺好看。
“怎么忽然要去马里村?”星野问。
“爸爸,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把哥哥拉上,我们一家都去。”
“跟你哥说了吗?”
“一会儿说。”
然而第二天,星期六,冷秋最终还是一个人风风火火出发了。她一个人乘着公车,一个人望着窗外的风景,一个人瞌睡,一个人无聊,平时嗲嗲嗲说个不停的忽然停下来真有些不适应。
“你一个人旅行过吗?”她没话找话。
“我天天一个人上学。”
“走多远?”
“两站。”这是一个小孩。
“你说友情是什么?”
“就是两个人彼此惦记,吵架也没关系。”亏得旁边的女孩子还搭理她。
“你说好朋友之间有秘密吗?”
“有些事说了可能伤害到彼此,不如不说。”这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子。
“朋友就像辣酱,缺了可以,但饭就不香了,辣子好了,饭的味道就大不一样了。”前面一个爱吃辣的或者是卖辣椒的大叔插嘴道。
“我们没有吵架,但忽然就感觉陌生了。”
“即使再爱吃辣,也有禁忌的时候,这也让我很头疼。”辣椒回头说,表情很痛苦,估计是迫不得已一各月没吃辣了,或者最近生意不好。
“那爱情是什么?”冷秋顺口问道,觉得这辣椒叔讲的还蛮有道理。
“爱情啊。”辣椒稍作思索,没有答案。
“如果友情是辣椒,那爱情就是盐,缺了可以,但会食之无味,并且会生病。”辣椒旁边的年轻男孩说。
车子出城后,视野迅速扩大,大面积的田地,视线尽头处地球的弧度开始显现。
终于到了马里村,冷秋下了车,发现外婆外公在村口等她。
跟外婆外公寒暄了几句,就要吵着去看那棵高大的白杨。外公外婆只好先把她带到了那棵大树面前。
冷秋仰起头,几乎与脊背成90度,还算勉强看到了它尖尖的冠顶。白杨的壁青白、很光滑,几米以上才有侧枝,最重要的是——视线扩大到她周围十米的范围内,一条宽阔的街道从它面前穿过,树这一边是一个安置有运动器材的广场,现在有老人和小孩在锻炼和玩耍,树的对侧是几家商店和餐馆——人们进进出出,街道上村民在悠闲的散步。
冷秋的拳头握紧了,这么多人,你让我爬树。上官飞应该庆幸他此刻没在她身边。
她掏出手机,呼入电话中第一页就有上官飞和信心,她狠狠拨给上官飞,响了两声后,她后悔了,于是挂了机,就不信没了你们还不行了。
她回头冲外婆外公笑笑,“外婆外公,我看到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