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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沙海

意识卷入混沌的银色世界,一开始凯文有一种全身被碾压的痛楚感,身体与沉重的金属银浆搅拌在一起,四肢、身骸夸张地扭曲变形,整个人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被拧成了一段段纠缠的麻花绳。

“啊啊!!!”剧烈的痛苦折熬使得凯文张开嘴拼命嚎叫。

然而眼前的银色旋涡依旧混乱无序,凯文不断地下沉,下沉……银色旋涡仿佛是一个无底深渊,越往深处,挤压在身上的重量感越强。

凯文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压缩成一条细线了,可是来自四方的压力依旧无情地冲击着他,一副要将他的最后一丝精神完全摁熄泯灭的样子。

虽然痛苦,虽然惊惧,可是凯文心里并没有绝望!

因为他心里对依耶芙特充满信任,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依耶芙特要害自己,所以凯文还在咬牙坚持着,始终不让自己的最后一丝精神熄灭这个没有尽头的混沌旋涡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两天,一周……或者是更长的时间,凯文的身体如同消化不掉的残渣,终于从旋涡眼里排挤了出来。

呼!

凯文轻飘飘地掉进了一个银色的空间世界,从地上爬起来,他先摸摸自己的手手脚脚,发现都好端端的,并没有变成一根麻线。

并且他感觉对自己身体的精神感应忽然变得异常敏锐,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有强烈的呼应感,他所做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切合自己的心意——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随心所欲地驾御自己的身体!

凯文麻利地活动着手脚,心中想:依耶芙特姐姐果然不会害我,我在这里要努力修行,早点赶回去救治摩菲才行!

他举目四望,先看看这个名为“银罗”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世界。

只见这儿的天空布满着炫丽的银光,璀璨的光彗时不时划过,拖出一道银亮的轨迹。而地面全是银沙,凯文弯腰伸手掏了一把,细碎的银沙成一条条银线从手指缝垂落,非常细腻,滑不沾手。

骤然一看,这是一个漂亮得惊人的世界,然而……

凯文发现这里面除了广漠的银沙,便什么都没有了。孤寂,冰冷,毫无生气。金属质的沙漠侵占视界,更容易让人产生空虚和绝望感。

在这里根本没有方向可以辨别,时间亦似乎停止了流动,凯文迈开步伐,开始漫无目的地踏着银沙往前走……

由于身处的是一个亘久不变的世界,凯文只能数着自己的步伐来人为地区分出时间段。

第1000步,举目四望,除了银沙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第2000步,沙漠的尽头还是沙。

第3000步,银沙依旧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存在。

第4000步,……

第5000步,……

在这个世界活动并不消耗体力,却严重地消耗精神,走到两万步的时候,凯文的精神终于被永远没有变化的银色世界压倒。

他停了下来,然而来自四方的无限空虚依旧一波一波地侵噬他的精神。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鬼地方啊!我这样永远走不到头,又怎么返回去救摩菲呢?”

凯文产生了绝望与悲观的情绪,他第一次明白永恒不变的世界简直就是地狱般的存在,此刻哪怕是出现一只蚂蚁,一株小草,甚至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都能刺激得他兴奋和感动。

可惜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放弃吧……疲累了……没有办法……没有存在感……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毫无意义……就这样融入这个世界,变成茫茫世界中的一粒银沙算了……

紧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凯文的眼睛淡无神光,绝望的情绪弥满于心,受到侵蚀的精神世界开始一点一点地崩解……

“对不起了依耶芙特姐姐,对不起了摩菲,我做不到。”

眼皮子一点点无力地垂落,垂落……终于,他完完全全合上了眼睛,意识弱化成一缕摇摇摆摆的火焰,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然而就在凯文的意识将要泯灭的最终关头,黑暗的意识世界中忽然冒出了一面巨大的铜镜,这面镜子的外形和样式是心型的,与之前在森林被恶魔追逐时出现的那面圆镜并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在铜镜的正上方,都有一只红色的眼瞳——月亮幻化成的红瞳!

从镜子的映像中出现了一名银发女孩,才七八岁的模样。她光赤着双脚,身穿破破烂烂的白裙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女孩每走一步身体都摇晃欲倒,她低喘着,她咬着牙,孤身一人走在通往无垠的沙漠……

“为什么即使是孤身一人也要这样走下去,为什么明明看不到希望还要挣扎着、坚持着……”凯文看着镜中那顽强的银发女孩,他心里产生一股怜悯的伤痛,一丝泪水从眼缝里溢了出来。

可悲,真是太可悲!只有孤苦之人才会明白孤独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看着女孩形单影只的背影,看着那不屈飘舞的银发,凯文内心产生了一股冲动:我来陪你一起走!哪怕永远也走不到世界的尽头,我也陪你一起走下去!

他重新站了起来,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再去数自己的步数,只按着意识中那面心型瞳镜指引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决心追随银发女孩留下的足迹,陪伴着她永远走下去!

于是在这个完全感觉不到时间变化的空间,凯文追随着心中的镜像再次启程。

这一次他不会倒下了——因为在冥冥之中精神已经战胜了空虚,他不再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而是有了相伴相随的伙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过了很久。

女孩子细弱的赤足终于踏上了一块银色、厚实的土地,在这一刻她跪倒在地上,双臂紧抱着自己纤瘦细小的身体,喜悦得颤抖,喜悦得哭泣!

凯文霍然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踩踏的是坚硬的地面而不再是柔软的细沙,他同样跪倒在地,甚至将头磕在冰冷的地面,放声啕哭。

“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谢谢你!”在这漫长的路途中,凯文已经与那名银发女孩形成至深羁绊,哪怕她仅仅是一个映像,如果没有她,凯文的精神早就湮灭于那无限的银沙之海了。

正在凯文忘情大哭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充满恶意与邪色的声音:“嘿嘿嘿,有新人来了,似乎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然后有另一个声音回答:“咦?这样一个弱小的家伙,他是怎么通过‘银茫沙海’的呢?”

凯文闻声大惊,连忙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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