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得极其郁闷,幸好在回寝室后收到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泡泡编乃是好银!!!
简略地回顾了一下我先前写的,嗯,京城卷明明就该是一卷腹黑少女宫斗记啊!
她将大门拉开一条缝,秋日午后的阳光,虽已消去那令人灼痛的火热,依旧刺眼非常,光束中,扬尘飞舞盘旋。她将门猛地拉开,屋内大亮,一阵无名风吹来,吹散一屋子的陈腐味道。
门外等候的丽娘正同那小厮说话,面上漾着笑意,一反她平时在陈琬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被陈琬瞧见了,心内越发不喜,加之今日心事重重,待丽娘垂手来到她跟前时,她冷声道,“说说笑笑的,成何体统?”
她平日就算真动了气,说话也还是温水般,浇在心上,不痛不痒,家中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怕她,就当是小孩发脾气,哄哄便了事,可她今日说这番话时却绷了脸,声音沉到喉咙底,倒真露出些贵族小姐的气势来,把个丽娘给唬住了。
丽娘低垂首,嗫嚅道,“本没说什么的,不过是些寒暄罢了。”她算是宫里养大的,自恃跟在她母亲身边见过大人物了,竟顶上了嘴,把陈琬气得更呛,却又自知理亏,只得干瞪眼。
她一甩手,大跨步走下台阶,丽娘迈着碎步紧跟上,一路无话。
刚到宜春宫宫门口,陈琬抬头就看到她兄长陈瑕正站在那宫门外和珠子花说话,她心里有些欢喜,以为是她陈瑕来接她回家,三步并作两步,一改先前的横眉竖眼,跑到陈瑕跟前,“大哥!”
陈瑕和珠子花相谈正酣,陈琬这么一插进来,两人都有些尴尬,珠子花笑着退后几步,冲陈瑕眨眨眼,“既然小娘子回来了,郎君还是亲自和小娘子开口吧。”说着,便转身袅袅娜娜地进门去了。
陈琬听不出他弦外之音,料到这两人在打什么暗语,便竖起一根指头在陈瑕面前来回晃动,“你有何事瞒我?”
陈瑕似乎有些懊丧,他向珠子花离去的背影望去,并未去接陈琬的话头。丽娘此时方才走到宫门口,见着了陈瑕,恭敬地向他行了礼,经过陈琬身侧时,不知是不是陈琬自己的错觉,她向陈琬投来了意味不明的一瞥。
陈琬想当然地以为是这丽娘小丫头片子抱怨自己方才的无名之火,便不将她放在心上,只逼问陈瑕一人,“你不同你那帮狐朋狗友们在永安坊里待着,到这儿来所为何事?”
陈瑕似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建设,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先说好了,这是娘亲的意思。”他略作停顿,“你便再在这宫内多陪外祖母几日,时候到了便接你出去。”他模仿着娘亲的语气神态,竟有八成相似。
陈琬惊愕道,“娘亲说的?你当真不是在戏弄我?”
陈瑕苦笑道,“素日便只有你戏弄我的份,你何曾见过我对你说过半句谎话?”
陈琬微哂,“这得问你自己的良心咯。”
一阵风穿过狭长的宫道,吹散了陈琬随性挽起的发丝,她转过头,望向那幽幽深巷的尽头,悠悠道,“我晓得了。”
她转过头去,眼睛盯住陈瑕慌乱逃避的眼,一字一句道,“毕竟,娘亲也是为了我着想,你说是不是,大哥?”
陈瑕狼狈离开,他高大的身形看上去有些踉跄,灰色的衣袍中夹裹着风,陈琬沉默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心底生出细长的丑陋可怖的藤蔓,盘曲着伸向脆弱的心房,那藤蔓的硬刺扎进去,竟不觉得疼。
她呆站在那宫巷里,抬头可见那逼仄的天空,万里无云,日头正好。
陈琬跌跌撞撞地扶上那冰冷的宫墙,背靠着慢慢滑坐下去,双手环着小腿,将脸枕在膝上,乌黑的发丝垂到地面,不知哪里飘来一片落叶,打着卷儿落到她的发上,就像只枯黄的蝶。
从今往后,陈瑕同她娘亲也同其他人一般,竟是信不得了。
她当初回到家中,不走正门,从北门而入,她娘亲或是带着北人对儿女严苛的血统,对她和陈瑕向来冷淡,那日竟会说出那般亲密的话语,她当时没想太多,总以为是母女多年未见,她娘亲有所改观也不一定,只是后来在家中察其行事,竟仍同往年一样,叫人心寒生疑。
这京城中人,莫不是见她新近回城,演一出戏给她看?
陈琬在那墙角独坐良久,不觉天色已暗,夜色四合,深宫大院内,也听得到那闭市的街鼓,隐隐地震荡着她的心。衣裳被秋露打湿,冰凉地贴在身上。
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在这幽深的宫道内,声响格外清晰,一步一步,踏在各人心上。
脚步声在陈琬面前停下,温和的女声响在她耳畔,“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屋去?”
她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一宫装女子提着宫灯立在她跟前,披散着头发,两颊贴着面靥,眉心点着梅花,面色苍白,笑着向她伸出手来,“你是哪家的孩子?”
陈琬借着宫灯忽明忽灭的光打量着眼前这名女子,她足有陈瑕那般高,宽肩膀,鹅蛋脸,高鼻深目,两颊微凹,这样标志的回鹘美人,大陈皇室中找不出第二个,“良妃娘娘?”她试探着唤她。
良妃淡笑不语,固执地伸着手,陈琬将左手交到她手心,借力站起来,却因蹲坐太久,腿脚一麻,险些绊倒,良妃及时将她圈抱在怀中,拍拍她的后背,“小心。”她的吐字带着浓重的回鹘口音,卷着舌头,听上去暧昧温婉。
陈琬站直了身体,退后几步,撩了撩散发的发,“良妃娘娘这是从哪里来,又是往何处去?”
良妃将那宫灯换到右手,面上挂着一丝浅笑,“从该来的地方来,往该去的地方去。”她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着灼人的光。
陈琬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却也料想到她光景之惨淡,但未料到她竟是如此恬淡地面对,不禁怀疑那日在宫门外听到的撕心裂肺地喊着要当太后的话不过是她一时幻觉。
良妃把宫灯交到陈琬手中,“我不能亲自送你一程,你便看着些路,自己去罢,宫巷深远,夜色又深,难免有些绊脚,照着灯笼或许会好些。”她说着伸手在陈琬背上一推,陈琬料不及防,差点扑倒,再回头时,定住心神,已不见良妃人影。
她拼命擦了擦眼睛,如果不是手中还提着尚带着良妃体温的宫灯,她一定以为这一切又是一场大梦。
宫巷深远,夜色又深,绊脚,良妃这是在向她传达某种讯息,陈琬苦笑着摇头,提着灯往回走,刚迈了几步,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良妃说那些话,莫不是什么人早同她通了消息?
她心神不宁地回到宜春宫,承欢公主房内亮着灯,元氏站在廊下,见她提灯归来,忙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宫灯,却在瞧见那宫灯琉璃璧上的题字时白了脸。
那宫灯上写的明明是“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琉璃璧上,只一把轻罗小扇搁在白玉台阶上。
良妃果真是想托她做些什么啊,可惜,她所托非人。
陈琬不动声色地劈手夺过那盏宫灯,扔在地上,她不去看元氏变幻多端的表情,径直往自己房里走去。
进到屋内,刘锦正坐在灯下打络子,明黄色的丝绦夹着大红的丝线,刺眼得很。陈琬打起了珠帘走到屋中央,站在离她不远的梳妆台边,双手撑着台面,从镜中看着她的背影。
刘锦的动作明显一顿,几次都想转过头来,却生生忍住,低头只顾忙活。
陈琬心里暗嘲她这般是做给谁看,却不曾听她开口道,“婉儿姐姐,你是真心恼我,还是另有他因?”
陈琬坐下来,拿了箅子梳头,并不言语。
刘锦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走到她跟前,一把夺过她的箅子,“你得同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心中膈应。”
陈琬与她对视,少女娇俏的脸庞带了怒气,天真无邪的眼眸瞪得滚圆,瞳仁中倒影着她麻木的面容。
她不声不响地背过身去,刘锦不依不挠地巴过来,贴在她身旁,倒有些撒娇求和的意味,“婉儿姐姐,你倒是说啊!”
陈琬解了外衫的带子放在梳妆台上,站起身来,往床榻上走去,“你自个儿说罢。”她说着,斜睨了刘锦一眼,扯出一抹淡笑,却又很快敛了笑意,“你对不住我的事情太多,我年岁太大,一时记不住了。”
床上的被褥早被人换过了,松松软软的带着阳光的清香,叫人睡意沉沉,陈琬卸了鞋袜,不顾身上冰凉,拉开被子躺进去,“我有些头热,你自去一边歇息吧。”
刘锦本来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听闻她此言,火烧火燎地巴拉到床头,冰冰冷的手掌探到陈琬的额头,咋呼道,“喔唷!”
说着,便嚷嚷着要跑出去找珠子花承欢公主,却被陈琬在那一瞬间拉住手,低声喝道,“还嫌事情不够多,别嚷了!我睡一宿出一身汗便好,只是委屈你在塌下睡一晚了。”
刘锦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真的不用?”
陈琬虚弱地点点头,翻了个身,将被子整个罩在脑袋上,只露出乌黑的后脑勺对着刘锦。
“且罢,若是明早起来有甚么事故,我可管不着。”刘锦叹着气,走开了。
陈琬听得她开合柜门,唇角微微扯出一丝笑意。她身上发着热,眼眸里闪着光,隐隐透着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