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儿和丹心,一主一仆一路行来,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遇水乘船,遇道换轿,行了有八天时间,才离得中州城近了。愈是离得中州城近,玉儿心中便愈是欢喜。想着隔了五年之久的白府,能够再得回来,时光流逝,但不知府上众人怎么样了。
当晚在六七铺的一家饭店歇脚。明日再走半天的脚程,就能够到达中州城了。丹心伺候玉儿洗漱后,和玉儿说话,说:“小姐,五年之前,我被大夫人买来的时候,见过府上的几个少爷,但没有太大的映象。你说五年之后,到如今他们会是什么模样?”
玉儿摇摇头说:“这就不得而知了。”随即打趣道:“怎么,你是看上府上的哪位少爷了?是不是?”丹心羞道:“哪有。”玉儿说:“脸都羞红了,怎么是没有?究竟是谁,你可说与我听听。”丹心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说:“小姐要是再这样拿丹心开玩笑,丹心可就不理小姐了。”
玉儿见丹心说的真切,生怕把她惹怒了,倒没得趣味,便慵懒的躺在床上,说:“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丹心这才又坐到床沿,替玉儿收拾被褥。丹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玉儿说话,只听她慢慢说道:“丹心是什么样的身份,丹心自己清楚。即使小姐不在意,可外人未必会这样。小姐放心,就当刚才的话都是说笑的,千万别放在心上。”
玉儿一听,便知道丹心是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了。摇摇头说:“你这样说话,倒也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来。十三年前,我还记得自己被送入府中的情形,也是傻乎乎的样子,处处小心在意,不敢稍露差池。我本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养我的奶奶也从未跟我提起过,直到老爷和夫人,一遍一遍的告诉我,我是老爷流落在外面的女儿,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有父母。”
丹心看向玉儿,只见玉儿眉头轻锁,眼眉间一片哀怨,就自怨自艾道:“都是丹心不好,也热得小姐想起先前的故事来。”玉儿摇摇头,说:“不是你。只是当时的情景自己想来,真是糊里糊涂的,有些傻气。你放心,你在我这里,不会是婢子的。”
丹心使劲的点点头,笑道:“我知道小姐不会的。”玉儿像是想起什么来,说:“咱们明日上午,先不回府中了。我要先到龙毓岭,祭拜一下养育我的奶奶。”丹心说:“那好。明日清晨了,我伺候过小姐,就去买一应事物。然后咱们再回府中如何?”玉儿笑道:“正是这样。”
第二天早晨,丹心来房间里伺候过玉儿,便带上门走了出去。半个时辰的光景,才走进来。丹心说:“小姐,我都准备好了拜祭用的东西。咱们这就走吧。”玉儿点点头,走出房间。两人下楼付了房钱,这才走出六七铺。
现在正值春光靓丽的时节,龙毓岭上的树木花草也都开出了鲜艳的色彩,燕子不断北来,给大地带来一片春色。丹心一边在路上走,一边说:“小姐,当年你们就是住在这里么?怎么这里一户人家也没有?”
玉儿回首看眼丹心,说:“怎么,你是累了?”丹心说:“不是。只是这荒山野岭的,万一有强人匪盗出没该怎么办啊?小姐要是出了事,婢子可担待不起。”玉儿宽慰她说:“放心吧。小时候我常在深山里玩,都没见过匪盗。这个时节,来山中看风景的人又多,怎么会有强人?”
丹心说:“正是因为这样,强人才有可能出没。小姐,以我的建议,你告诉我奶奶的坟墓在哪里,我去给您烧香拜祭,你只在一家酒楼等我便是。”玉儿摇头道:“这怎么可以。当年奶奶照顾我都多时,即便没有父母之恩,也有再造之命。这香,得由着我亲自去烧。”丹心见无法说动玉儿,只好作罢,说:“就你有孝心。”
两人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了以前的村落。丹心欢喜道:“小姐,前面有个村落。”玉儿说:“我早已看到了。这里便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但不知石头婶和石头哥还好吗。”心中思念深浓,脚下的步伐就不由得快了。丹心埋怨道:“小姐怎么突然就走那么快?也不等等人家。”
两人刚到村庄不远处,就看见一个穿着皂衣的妇女端着一个篓子走出来。玉儿眼熟,仔细一看,正是石头婶陈刘氏,忙喊道:“婶婶。婶婶。”那妇女闻言看向玉儿,有些惊讶,惶惑的问道:“你是?”玉儿走到妇人跟前,拉住妇人的胳膊说:“婶婶,你不记得我了?石头哥,石头婶?我是玉儿啊!”
这些话一出,妇人才猛然醒悟道:“是你啊。”随即拉着玉儿的身子转了两转,说:“都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刚刚一看,都没认出来。玉儿,你果真是玉儿。”玉儿很是高兴能够再见到陈刘氏。很亲昵的靠在陈刘氏身旁,问道:“婶婶,你怎么可以把我给忘了?玉儿听着,很是伤心呢。”
陈刘氏呵呵一笑,说道:“谁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能够长的这么美了?别说我不认识,就是小时候经常带你玩的石头哥,估计也不会看出来了。”玉儿闻言,说道:“我石头哥呢?他在哪里?”陈刘氏说:“他去山中找药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随即陈刘氏就问玉儿怎么回来这里,玉儿酒吧这些年的经过说了出来。陈刘氏闻后,眉毛有些卷缩。玉儿说:“婶婶,有什么不妥吗?”陈刘氏犹豫着,问道:“白府老爷,对你可够好吗?”玉儿道:“还好。府中的大夫人对玉儿最好,还有一些哥哥姐姐们。但不知婶婶怎么会这样问?”
陈刘氏抚着玉儿的发髻,说:“只要对你好就行。我只是随便问问。”然后说:“咱们到家里歇歇吧,等中午了,我给你做饭吃。”玉儿说:“我还要先去奶奶的坟上祭拜一下。婶婶,等我们回来再吃饭吧。”陈刘氏有些惊讶,道:“去坟上拜祭?”玉儿点点头,说:“玉儿这次回来,一定要先看过奶奶的。”
陈刘氏就阻止道:“还是不要去了。这些日子,山中好像不安静,等你石头哥回来,让他陪你去。”丹心一听闻山中不安静,忙附和道:“小姐。那咱们就不去了。等改日带了人来,咱们再去拜祭不迟。”玉儿看向丹心,说:“那怎么可以。”问陈刘氏说:“婶婶,这山中不安静,是有贼盗吗?”
陈刘氏说:“是那些打猎人说的,说是有山匪,但也没人亲眼见过。”玉儿吁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真有呢。山中的猎人经常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陈刘氏劝道:“那也是小心为好。况且你如今还是白府的千金,万一真出了点事情,对府上都没法交代。”
丹心也道:“就是。小姐要是有点干系,就是婢子几条命也换不来啊。”玉儿摇着头,她看向远处的山坳。山坳中树木苍翠,景色怡人,一片寂然。玉儿对陈刘氏说道:“婶婶放心吧。山坳中此时这般寂静,又是大晌午的时光,想来不会遇上什么贼盗。玉儿几年未曾回家,心中也是迟迟放奶奶不下。还望婶婶允许玉儿去祭拜,好了了一片做孙女的心思。”
陈刘氏闻言,嘴角不由上挑,笑道:“你祭拜你奶奶,怎么还要经过我的允许?好像是做婶婶的误你一片孝心。”玉儿赧然道:“婶婶知道玉儿不是这个意思。还来打趣玉儿。”
陈刘氏点点头,说:“既是如此,那婶婶也就不拦着你了。可有一句话,到了坟前,早早祭拜,完后要马上回来。切不可在山中留恋或者耽搁了。虽说那些传闻多是捕风捉影,但未必全是唬人的假话。”玉儿眉头轻舒,眼神中一片平静。
玉儿道:“婶婶的话,玉儿会记在心里。既然都已说定,那玉儿就先走了。拜祭完后,玉儿肯定回到婶婶家里吃午饭,还要麻烦婶婶了。”陈刘氏笑着,满眼尽是慈爱。陈刘氏道:“好,好。婶婶会在家里等着你们。你们就赶快走吧。”
玉儿和陈刘氏依依道别,陈刘氏又嘱咐了几句小心,玉儿便和丹心向山坳里走去。丹心看到玉儿一门心思想要去坟前祭拜,无法劝回,便在心中祷告:“希望天神爷爷开眼,别让小姐遇上了那些匪徒。若是能够得到庇佑,回府后,丹心定要把爷爷请回府中,日夜烧香跪拜,虔诚祈祷。还请保佑。”
玉儿见丹心跟在身后,口中却念念有词,不禁纳罕道:“丹心,你在跟谁说话?”丹心脸色一窘,摇头一笑说:“小姐说的,这荒山野岭,再没外人,难不成丹心是在跟小鬼说话吗?”
玉儿闻言,忙指着丹心皱眉道:“臭妮子,乌鸦嘴。什么小鬼?那不过是唬人的东西罢了。休得在胡说。”丹心也吐舌道:“是婢子说错话了。小姐不要生气。”玉儿看丹心玩世不恭的样子,知道她刚才说话也是无心之言,便挥手道:“算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真的再遇上什么点事情,那可就不妙了。”
当下两人协步一同走向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