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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海啊故乡

石瑾兰和小竹子离开饭店,搭上公车,去林泰然家。林泰然在放暑假,小悠然也正过周末,四人周日通常集体游玩,今天的行程是逛北海公园,但水竹子要取剧本,行程便取消了。

进屋时,林泰然正盘腿坐在床边椅子上,光着上身穿一条灰色短裤,左手拿一本书在看,右手摇着扇子给床上酣睡的小悠然扇扇子,听到有人进来,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

看到小悠然在睡觉,小竹子夸张的蹑手蹑脚做贼一样悄悄走近林泰然身边,偷偷看向他手里的书,是高年级的课本,难道他打算跳级了?没听瑾兰姐说过啊。小声打个招呼,轻轻坐到床边,翻着堆在床尾的识字卡片。

林泰然放下书,冲石瑾兰笑笑,拎拎小竹子的辫子算是打招呼。扇子换个角度,把小竹子也笼罩在风里,看向石瑾兰,表情似乎在说:你们来了。

石瑾兰微笑,坐到床另一边,从林泰然手里拿过扇子,继续他的工作。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小竹子从坐到趴,从趴到躺,在这个又热又静旁边还有人睡觉的气氛里,自然而然的进入睡眠。

醒来时,窗外传来炒菜的唰唰声、接水到金属盆里的哗哗声、摆桌子时的摩擦声和听起来有些熟悉的闲聊声,嘈杂中迷迷糊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小悠然眨着眼睛伸头到她眼睛上方,两人对视半晌,水竹子看看周围,才知道自己正在林泰然家。

小悠然看她一会儿,却想起什么来,忽然坐正把小脑袋扭到一边,一副“我生气了”的样子。

水竹子爬起来,裙子肯定压皱了,拽拽乱七八糟的裙摆,拢拢有些毛糙的头发,再看小悠然,仍在坚持自己的态度。这小孩在气什么呢?小竹子从床上下来,看他一眼,还在别扭,再看一眼,仍在别扭,正想问问他怎么了,石瑾兰出现在门口,看到已睡醒的小竹子,笑着对两人说到:“小公主,小王子,睡醒就来吃晚饭吧!”

听到吃饭,仍有些迷糊的小竹子被催眠一般直接了走出去。小悠然听到脚步声渐渐远离,瘪着嘴看向门口,只最后见一抹裙摆消失在门后,知道姐姐真的不管他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他还不知道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叫“委屈”。

直到吃饭时,小悠然仍在闹别扭,水竹子威逼利诱,才问明白,原来是说好的去北海公园玩,却没去成,他很难过,说着说着居然就哭了。石瑾兰在一边哄,水竹子看着他满脸眼泪鼻涕的小样,很无奈,终于知道被自己眼泪逼迫过的人是什么感觉。想想这次拍戏后,很长时间都不能陪他们出去玩,或许自己该做点什么。

饭后把凝思苦想出的决定告诉大家,小悠然欢呼着在地上跳,林泰然也惊喜的追问是不是真的,石瑾兰看着几个孩子微笑,却也露出些许期待的神色。

就这样当晚在幼儿园和歌舞厅各请三天假,趁各大商店还没关门购置一些必需品,回家打包行李,准备明早直接出发。

这次的行程让段老板和海市的“少爷”有多伤脑筋,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安排多少人保护跟踪暂且不提。

第二天一早,四人踏着晨曦登上去往东北方向的列车,将近中午时,聚精会神看着车窗外的小悠然兴奋的大喊道:“哥哥!我看见海了!”

周围的乘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越过远处的大石小丘能看到天边模糊的海蓝色,但被云雾遮住了海的尽头,在一片迷蒙中隐隐约约看不清楚。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视线里再次出现一片片不知名的树和小山,众人收回视线。看不到大海让小悠然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活力,因为小竹子告诉他,快要到站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挤出车站,四人深深吸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海水的味道。天不是很晴,没有阳光曝晒,水竹子安心不少,拉着石瑾兰轻车熟路找到家庭旅馆区,选一家干净有风扇的,四人两间屋子,聚在一起商量下午的行程。

吃饭,吃海鲜,离开饭馆。扛着住处旁租的大小救生圈,两个男孩格外兴奋,东张西望,看着沿路出售贝壳工艺品的小摊,步行去往海滩。

人小腿短,四人十几分钟才到达海边。

时间正是中午,太阳躲在云层里,天空泛着蒙蒙白色,但空气中毫不见减少夏季的温热。海滩上游人无数,和下饺子差不多,越远的海中,人越少,颜色越深,直到与天际相接处,划出一条宽广的弧度。小悠然再次激动,拉着哥哥跑上沙滩大喊道:“大海!哥哥,你看大海!”

林泰然跟着跑上沙滩,看着近处喧闹的游人,远方寂静的大海,或许心中正感慨万千。

石瑾兰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海,她的资料里有,记忆里有,在外界吸收的知识里有,但从没有一种告诉过她,看到海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生命。世间万物的生命,她自己的生命。她忽然明白,自己正实实在在的存在于这世上,她清晰地感觉到生命里澎湃的力量,似乎能听到海浪拍击的巨大声响,她的灵魂在海浪中颤抖共鸣,某种情绪在肺腑间涌动。石瑾兰才真正了解,自己是这样的渺小而脆弱,她才知道,存在感能够如此剧烈到震撼灵魂。

此时的石瑾兰抛去一切单纯如新生婴儿,闭起双眼,让心灵沉浸在浩瀚的海洋里,流连于对生命的喜悦和感动……直到那深海远处一片滔天浊浪翻滚过来,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那将要毁灭一切的气势,让她感到恐惧,慌乱张开双眼,按压剧烈的心跳,缓解急促的呼吸,双唇颤抖着似笑似哭。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最后那摧毁一切的巨浪,其实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她想活下去,因此害怕死亡。

面前的海水一浪推着一浪,最后消散在沙滩里,水竹子心灵深处的巨浪早已消散下去,初见大海时心中雷鸣电闪、狂风暴雨俱是上辈子临死前的回忆,进空间回忆思考,然后放掉那一切,闪出空间,大海仍是大海,回忆只是回忆。看到前面的小悠然挥舞着手臂在沙滩上大海啊大海的喊些什么,水竹子仍能忍不住笑出来,林悠然就是个傻小子。

看看一边的石瑾兰,石瑾兰也看向她,微笑有些勉强,眼中似乎仍带着被震撼的余韵,水竹子看着她的眼睛,疑惑问道:“你,没事吧?”

石瑾兰看着她,试着扯出一点笑容,回答:“只是领悟到很多,关于生命……”前面小悠然已经不再大海啊大海了,跑回来喊她们俩,“姐姐,瑾兰姐,你们快走啊!”说着已跑到跟前,一手拉一个,把她们往海边拽去。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停下话头,跟着小悠然往海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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