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再不快点,我们全都葬身狼腹。”
眼见狼群越逼越近,速度快的甚至追至自己身侧,而身后又迟迟不见动静。朱雀急躁的个性再次发作,一边踢开右边突然跃上来的狼,一边快马加鞭,冲着后面大喊,“大婶,你倒是——。”
话未说完,一道火光堪堪擦着脸颊射过来,朱雀的头微左偏,火光打中右边刚好跃上来的野狼,野狼惨嚎一声掉下车来,很快又站起来继续紧追马车。
朱雀用手背摸了一下被擦破点皮的脸颊,眯眼望着车后长发飞扬的少女,眼睛微微惊诧。
大风起兮,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裙纷转飘扬,少女手执红色火焰,站在苍茫血月墨空之下,黑色长发如瀑倾下,猎猎而起,宛若神祗下凡,携带天之****降临凡世。
而车后火光漫天,照亮黑夜绝望的死潭,一团一团的火焰正不断射向靠近的狼群。方才还争执不下的两个孩子此刻却配合的尤为默契,玄子墨手执燃火,负责点燃一束束的干草;楚亦南则负责扔,吼一声“大爷的”,扔一个火球,忙的不亦乐乎。
楚亦南虽小小年纪,却是怪力惊人,扔火球的技术就和他的利嘴一样,又精准又毒辣,专挑野狼的面门打,中招的只有惨嚎的份儿。
初秋的气候依旧较为干燥,燃烧的火球纷纷落入草丛,点燃蔓延不绝的野草,火势渐渐增大。长期生活在荒原的野狼天性畏火,面对铺天盖地的火焰,只得不断逃窜后退。两个小家伙负责后面,我一人负责前面就已将狼群逼得步步后退,夜幕时还来势汹汹的野狼嚣张气焰大减。
“大叔,你看哪位大婶有我这么精神的?”
又一团火焰击中跃上来的野狼,朱雀回首仰望站在车头手执火焰的少女,表情惊愕,半响不语。
以为对方被自己的聪明才智佩服,不觉有些沾沾自喜,我右手一下下抛着燃烧的火球,笑的神采飞扬,“怎么样?一只燃火就足以击退整个狼群,是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下佩服,不过——”岂料对方认真的点头承认,而下一句就气得我吐血,“大婶,你的裙子掀了。”
“嗯?——啊!”我愣了十秒,而后猛的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甩掉燃得正旺的火球,双手捂住被风掀起的裙摆,方才意气风发的劲儿全没了。
我怒目圆睁刚认识的红发少年,后者放肆的哈哈大笑,亮出白白的牙齿,笑得特讨打。
“大婶,身材不错。”
“……”
——这个色狼!
车后,满车的干草业已被楚亦南鬼子扫荡村子一样扔完,身后蔓延一条长长的火线,渲染黑夜妖艳的血月。少数野狼依旧无法抵抗洄草的诱惑力,扔在苦苦追逐,但距离越来越远,眼见追上马车已无望。
“呼——”两个孩子同时呼一口气,“咚”的一声直接躺在空荡荡的车上,呈大字不停喘气,漂亮的脸蛋被烟熏地面目全非,再加上乱窝窝的头发,整个一非洲难民。
特别是楚亦南,之前憋一肚子的怨气全撒在狼群身上,完全是全力的扔火球,再加上“大爷的”骂太多,嗓子有些发痛,泄愤后的副作用此刻才显现出来。
血月静静凝望重归死寂的荒原,眼睑半敛,冰冷中带丝哀伤,恍若阆夜女巫于城墙上睥睨万军时的眼神——冷漠、痛楚、无奈、憎恨。
突然静下来的黑夜让人难以立刻回复现实,若不是火光依旧在,我差点就以为方才气势汹汹的狼群只是一场幻象。除了红发少年,身心疲惫的众人慢慢放下松懈。
就在我恍恍惚惚快睡着的时候,死寂的风中破竹般,一缕箫声幽幽响起,如怨如诉,如此突兀的箫声仿若深夜敲错房门的旅人,跌跌撞撞,偏偏又悠扬哀怨,触摸人心底最深处,带着魔力慢慢引你坠入悬崖,所有人同时怔住。
我只觉身体忽的变得轻飘飘的,随深夜处的箫声慢慢升入空中,越飘越高,离那轮淌血的月亮也越来越近,就在我快融进红色的漩涡里是,血月瞬间消散,身体一坠,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
玻璃窗明几净,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满桌椅,一块黑板悬挂墙上,白色粉笔亮的分明,字体娟秀的写着“二年一班执勤表”,下面是一排排熟悉的名字。
夕阳西斜,绮艳的颜色穿透玻璃,洒落我惊愕的眼眸,同样的血红色,却不同于荒原苍穹那般冰冷,触摸到如此温暖的夕阳,我的眼睛慢慢湿润。
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熟悉的景象了?四天,却如四年般漫长。
迟疑着,我慢慢伸出手指抚上染红的玻璃,长时间的漫游荒外,我几乎快忘记怎么开窗。窗慢慢隙开一条缝,风忽的灌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吹起离窗最近的一张桌上打开的日记本,纸页哗啦啦的翻着,风闲闲阅读着白纸上的黑字,最终停在中间一页。
“Youknowmylonelinessisonlykeptforyou,mysweetsongsareonlysungforyou.”
——秦兮月
潦草的英语字母如此写道。
——你可知我百年的孤寂只为你一人守侯,千夜的恋歌只为你一人而唱。
“秦兮月?”我默默念着纸上最后三个字,百转千回,熟悉的感觉漫入温暖的残阳。多么怀念,多么温暖,真想就这样睡下去,哪怕只是一会儿就好,我缓缓闭上疲惫的眼睛,心中默念。
“趴下!”就在我快闭上双眼时,一声暴喝敲碎凄美的夕阳,凄凄婉婉的箫声戛然而止,风亦如冻住般,顿住。
我慌神之际,一股大力将我拽下车头,身体失去平衡,我看到西边的血月依旧冷漠的看着苍生大地。紧接着腰间一紧,我便被人拦腰跨在腋下,红发少年带着我纵身跃回车尾,一头红发耀眼夺目,长辫划过鱼鳞的弧线,切断眼角的血月。
“箫声有问题,小心,”朱雀将我放下来,目光严肃的盯着前方茫茫夜色,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了一把大剑,剑周身被灰布包裹,只露出赤红色的刀柄,虽只是无意瞥一眼,红色的刀柄依旧红的惊心。
朱雀伸手握住背后刀柄,挡在众人前面,目光如炬,低声,“箫声会摄人魂魄,但魔力不大,只要集中精神就不会进入幻境。”
幻境?原来方才我回到教室只是一场黄粱梦,我依旧迷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可预警地,失望感充斥全身,我站在最后面抿嘴不语。
楚亦南和玄子墨还趴在地上,神情各异,估计也刚从幻境中醒来。玄子墨一脸泪水,想是看到了婆婆或者母亲。而楚亦南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拔出了匕首,愤怒的盯着前方,清亮的眸子满是撕碎的恨意。
漆黑的雾色中一片死寂,除了冷漠的血月,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镰刀。
天地无风,苍生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