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之后,易绍祁曾再回流芳阁寻旧人,只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以为再无相见之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再见,只是她不会认出当年蒙面的自己。
长歌看他骑马擦身而过,认出就是那个在廊下遇到的人,想张口说话,又一想要怎么开口,似乎唐突了,又闭了口,望着他渐渐远去。
“你在瞧什么?”五皇子听得车外马蹄由远而近,复渐渐隐没,长歌挑着车帘子,瞧着车外,这样专注,连发带垂落都不知觉。
长歌见易绍祁隐没在夜色中,放下车帘子,回眸一笑,说:“我在看星星。”
“何必看天上的星星,这里就有一颗最耀眼的星子。”五皇子见她水眸如星,笑如春风中的桃花,脸庞边垂落的发丝微微荡漾。
“在哪里?”长歌不明就里。
“呵呵,你说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言毕,一双眼瞅着长歌笑。
长歌这才明白他所指何言,抿嘴低着头,笑而不语。
过了半响,长歌才轻轻嗔道:“五皇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拿人说笑了,以后再也不与你出来胡闹了。”
五皇子似有委屈,辩解道:“就许你拿我说笑,我就说了一句实话就被你说成胡闹了。”
看他真的委屈了,长歌扑哧一笑,五皇子见她笑了,也不再追究,也哈哈一笑而过。
长歌笑着,突然想起哥哥的事,渐渐收了笑意,峨眉轻蹙,心里担忧着哥哥的安危。
“你不必过于担心,你先回府去,我回宫禀明父皇,一定能保你哥哥周全。”皇子安慰道。
话说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车夫回说已到孟国公府邸。
“那我先回府了,有什么消息差人给我递个消息。”
五皇子点头,长歌辞别五皇子,挑了车帘子下了马车,进了府中。
府里的家人已经迎了出来,她问下人:“父亲可在府中?”
“侯爷被皇上召进宫里商议国事,未曾回来。刚才宫里传话来,说是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府。”
长歌心想既然父亲在宫里与皇上商议国事,此刻五皇子回宫,必可见到父亲,告知今日之事,这样甚好。
“母亲在哪里?”长歌又问。
“回小姐,长公主去探望容华小姐去了。”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长歌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梳洗了一番,换去了男装,怕母亲见自己男装模样,必会联想到自己与五皇子在外面行踪,以为又是去闯祸,担心会询问外出之事。
“小姐,今天是不是又和五皇子遇到有趣的事了?”冰荷一边整理着长歌换下男子衣衫,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只是去参加了一场酒宴。一会儿不许在母亲面前提起,免得她以为我又出去惹祸,盘亘我。你可记住了?”长歌只是简单地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条桃红的丝带绾着。
冰荷将男子衣衫叠起,放置进衣橱,笑嘻嘻地说:“小姐,放心,冰荷不会多嘴的。我已经把衣衫藏好了。长公主不会知道的。”
长歌不想提起,怕一会儿传到母亲耳朵里,多惹是非。
“冰荷你别老是在一旁起哄,替小姐这般隐瞒,终不是好事。小姐,你不如以后少出去,过了年,小姐就该行笄礼了,要注意言行举止端庄淑雅才是。”冷香懂事多,时刻像长姐般教导冰荷,也提醒长歌。
冰荷撅着嘴听着,一边偷偷地递了一个颜色给长歌,两个人心有灵犀地做了一个鬼脸。冷香早就瞧见了,回过头来笑着啐冰荷:“你这个鬼丫头,当心被李嬷嬷看见了,叫你好好学规矩去。”
冰荷连忙上前搂住冷香:“冷香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知错了还不行吗?别告诉李嬷嬷了,否则,我可受罪了。”
冷香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你还有怕的人,还不快去把小姐那件水蓝的衣衫拿来。”
“是。”冰荷笑着去把衣衫取来,替长歌换上,“小姐把那支牡丹步摇簪上吧。”
“嗯,好。”冰荷挑出细纹牡丹,替长歌斜斜簪在发髻上。
“陪我去一次冷萱阁吧。”长歌披上大氅,“把点心拿上,一会儿一同给容华姐姐送去,她喜欢吃这些。”
“小姐,你可知道皇上赐婚的事?”冷香琢磨要怎么开口才好。
“我已知此事,皇上的圣旨是不是已经到了?”
“长公主回府不久,就有公公来宣旨了,容华小姐听到了消息,原本这几天染了风寒身子不是大好,当即晕倒,此刻病倒在床了。”冰荷嘴快,一口气把事情都说了。
冷香提了琉璃水晶灯,在前面引路,提醒道:“一会儿小姐,可多宽慰几句,容华小姐只是一时想叉了,心中郁结,凡事总有回旋的。”
“这个我知晓。”长歌点头。
在冷萱阁外遇见母亲正从里面出来。
“前面可是长歌?”孟夫人问道。
长歌如仪问安:“是长歌,给母亲请安。”关于有人要害哥哥的事,长歌不想对母亲提起,怕母亲担忧着急。今日府中事情已经纷繁杂多,多要母亲操劳,况且皇上赐婚于哥哥,家中更是会有宾客而至,已经够劳累母亲了。
孟夫人打量了一下长歌:“几时回来的?五皇子可回宫了?”
“回母亲,回来有半个时辰了,五皇子怕是此时已在宫里了。”长歌垂手立在孟夫人身边,一一回答。
孟夫人点点头,后又心事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是来看容华的吧?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此事已成定局,一会儿你进去好好劝解她。”
“是,母亲。”
“今天你随我入宫,又与五皇子出游,想是也乏了,一会儿早点安歇,不必再来请安了。”孟夫人示意丫头掌灯往前走去。
长歌仪礼,恭送母亲离去,而后转身朝冷萱阁进去。
容华前几日受了风寒,本就病恹恹地吃着调理,原本听说哥哥要回来了,脸色才见好些,没有想到皇上一道圣旨,把她推入不劫之地。
此刻她正卧在床上,独自垂泪,唉声叹气。
长歌踏进屋子,一股浓郁地中药味,丫环紫苑正劝她喝药:“小姐,先喝药吧,一会儿怕是药凉了。”
“这药也治不了我的身子,不喝也罢。”容华清谈如风的声音,听来更觉凄凉。
“姐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长歌走到她床前。
容华探起身子,说道:“是长歌来了,妹妹快坐。”丫环搬来了凳子,长歌坐在,扶住容华说道:“姐姐身体虚弱,快躺下。想必这几日,姐姐终日吃药,嘴里苦了,看着药都嫌弃了,不爱喝也是难免的,今日妹妹带了一些姐姐爱吃的点心过来,姐姐尝尝吧。”
“冷香,把点心拿来。”长歌吩咐道,冷香端了点心递给长歌,长歌接过,取了一块递给容华。
容华摇摇头说道:“妹妹有心了,只是姐姐吃不下。”
“容华姐姐,你吃点吧,才这么几天,你已经瘦了许多,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长歌拉起她的手,轻轻转动容华皓腕上的玉镯,镯子又松了一圈,真怕她一甩手,镯子会飞了出去。
“姐姐,好歹也要等哥哥回来,你们再从长计议啊,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啊。”长歌抓住容华瘦弱的双臂,似要紧紧抓住她体内残存的一丝生存的念头,不让这盏灯油尽灯枯。
“妹妹,还能有什么从长计议啊,皇上这是摆明了,不让我和你哥哥成亲。”才开口一句,泪珠儿就滚落在了衣襟上。
看得长歌心一疼,赶紧用帕子替她拭去,劝慰道:“这怎么话说,虽然哥哥不能纳你为正室,可也没有不准纳妾,别说我父母一定可以为你主持的,我哥哥也会把你捧在手心,不会失了宠爱。”
“妹妹,你是有所不知,我与你哥哥,怕是缘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