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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東漢

永平七年。顯宗孝明帝一夕夢金人。身長丈六。項佩日輪。飛空而至。光明照於殿庭。旦問群臣。時大學聞人傅毅進曰。昔周昭王時。西域有聖人出世。名曰佛者。容止光明。正如所夢。疑必此也。帝於是遣郎將秦景。愽士王遵.蔡愔(於今切)等使西域。訪求佛法。景等次天竺隣境。遇沙門迦葉摩滕.竺法蘭得經像。遂命與之東還。以十一年至洛陽。滕蘭以沙門服謁見。帝悅。館于白馬寺。有方士費叔才.褚善信等忌之。片言非是。滕蘭白於帝曰。吾佛出世間法。水火不能壞。請與方士驗之。帝從其請。勑叔才等盡出所有奇經祕訣。與沙門所持來經像。就焚之。火作而沙門諸經獨完然不燼。方士稽首欽服。帝益異之。由是滕蘭習漢言。久之譯四十二章.十地斷結.佛本生.法海藏.佛本行等五經。帝甞幸其寺。滕蘭進曰。寺東何館。帝曰。昔有阜。無因而起。夷之復然。夜有光怪。民呼為聖塚。因祀之。疑洛陽神也。滕曰。按天竺金藏詮所誌。阿育王藏如來舍利于天下。凡八萬四千所。今支那震旦境中十有九處。此其一也。帝大驚。即日駕幸聖塚。而滕蘭隨往拜起。忽有圓光現塚上。三身現光中。侍衛呼萬歲。帝喜曰。不遇二大士。安知上聖遺祐哉。詔塔其上。受制度於滕蘭。塔成九層。高二百尺。明年光又現。有金色手出塔頂尺許。如琉琉中見。天香郁然。帝駕幸拜瞻光。隨步武旋繞。自午及申而滅。于時皇弟楚王英喜為浮圖齋戒。甞奉縑贖罪。帝還之。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

論曰。昔西域聖人之教。既非衰周暴秦之君能致。然西漢二三英主有可致之德而聖人亦不至。獨見夢於顯宗。凡近古高僧皆推聖人去世登千載而後教至。曾未有攷著。顯宗之德有必感聖人之理。此予通論所以作也。夫兩漢有天下。傳二十四世。有君德者二祖四宗而已。二祖蓋立極之主固無可議。若三宗。則各有其美而不能亡其弊。唯顯宗為至焉。有太宗恭儉之美。而文雅威重過之。有世宗經略四夷之勳。而無世宗淫後之弊。有中宗政治之明。而崇儒尚德過之。斯蓋兼有三宗之長而無三宗之短。是以班固.傅毅頌其勳德於漢為最盛。然世之學者不以班傅為信。徒見鍾離意。傳謂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隱發為明。遂以此為顯宗實錄。嗚呼。豈篤論哉。昔仲尼平章討論五帝三王治具以貽後世。迨其歿。遭暴秦燔毀之餘。世宗僅能舉之而已。至顯宗乃始躬行儒術。尊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是時冠帶搢紳之士圜橋門。而觀聽者億萬計。濟濟乎。洋洋乎。由三代以來儒風之盛莫甚於永平時也。及章和之後。諸儒開館授道著籍者動逾千數。蓋永平之化行猶周南麟趾之應也。初雖獄訟繁劇。帝臨政。刻意裁斷精嚴。蓋善善惡惡之實。猶孔子為司宼七日而誅少正卯。暫臨夾谷而盡誅優倡。此誠不可少假於仁恕也。謂之偏察則過矣。予謂使孔子復生。必曰顯宗吾無間然矣。由顯宗包舉西漢三宗之美。躬行古帝王之道。此所以精爽與吾佛感通。而聖教因之被于中夏。與儒相表裏而廣天下以善也。夫豈偶爾哉。

建和二年。安息國沙門安清至洛陽。清字世高。本世子當嗣位。讓之叔父。捨國出家。既至洛京。譯經二十九部一百七十六卷。絕筆于靈帝建寧三年。因附舟浮游次廬山之[邱-丘+共](音恭)亭廟。艤舟祠下。廟神靈。甚能分風。迭往來之舟有乞神竹者。未許而斫。神怒。覆其舟致竹斫處。過者雀息汗下。高舟人奉牲請福。神輙降語曰。舟有沙門乃不與俱來耶。高至廟下。神復降與高語舊。因泣曰。弟子家此湖。千里皆所轄。坐宿多嗔。今報形極醜。又旦夕且死。必入地獄。有縑千段并雜寶玩。當為建寺塔為冥福。高許之。徐曰。能出形相勞苦乎。神曰形惡奈何。高曰第出之。於是出其首幔中。蓋巨蟒也。高梵語呪之。蟒若雨淚。俄不見。高舟未發。有少年跪前。高又呪之乃去。舟人問誰氏子。高曰廟神已脫蟒形。故來謝。耳高至豫章建寺。即今大安是也。由高而名。蓋江淮寺塔之始。

三年。月支國沙門支婁迦讖亦云支讖至洛陽。少時習語。大通華言。遂譯經。至中平年。凡二十一部六十三卷。

永興元年。桓帝於宮中鑄黃金浮圖老子像。覆以百寶華蓋。身奉祀之。由是百姓嚮化。事佛彌盛。

嘉平元年。天竺沙門竺佛朔至洛陽。譯道行般若經。棄文存質。深得經意。至光和中。同支讖譯般舟三昧經。共三卷。

是歲安息國優婆塞都尉安玄至洛邑。同清信士嚴佛調譯經七部。于時復有沙門支曜.康臣.康猛詳.曇果.竺大力。皆善方言。終漢世譯經凡三百餘部。

獻帝初平中。牟子未詳名字。世稱牟子。既修經傳。諸子書無大小靡不好之。雖不樂兵法。然猶讀焉。雖讀神仙不死之書。抑而不信。以為虗誕。會靈帝崩後天下擾亂。獨交州差安。北方異人咸來在焉。多為神仙辟穀長生之術。牟子常以五經難之。道家術士莫敢對焉。先是牟子將母避世。年二十六歸蒼梧娶妻。太守聞其守學。謁請署吏。時年方盛。志精於學。又見世亂。無仕官意。竟不就。是時州郡相疑。隔塞不通。太守以其愽學多識。使致敬荊州。牟子以為榮爵易讓。使命難辭。會牧弟豫章太守為中郎將笮融所殺。牧遣騎都尉劉彥將兵赴之。恐外界相疑。兵不得進。乃謂牟子曰。弟為逆賊所害。骨肉之痛憤發肝心。甞遣劉都尉行。恐界外疑難。行人不通。君文武兼備。有專對才。今欲相屈之零陵桂陽。假塗於通路何如。牟子重違其意諾之。適其母卒。遂不果行。久之歎曰。老子絕聖棄智。修身保真。萬物不干其志。天下不易其樂。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故可貴也。於是銳志於佛道。兼研老子五千文。含玄妙為酒漿。翫五經為琴篁。世俗之徒多非之者。以為背五經而向異道。欲爭則非道。欲默則不能。遂以筆墨之間略引聖賢之言證解之。名曰牟子理惑云。

問曰。何以正言佛。佛為何謂乎。牟子曰。佛者諡(號也)。猶名三皇神五帝聖也。佛乃道德之元祖。神明之宗緒。佛之言覺也。恍惚變化。分身散體。或存或亡。能小能大。能圓能方。能老能少。能隱能彰。蹈火不燒。履刃不傷。在污不染。在禍無殃。不行而到。無作而光。故號為佛也。

問曰。何謂之為道。道何類也。牟子曰。道之言導也。導人致於無為。牽之無前。引之無後。舉之無上。抑之無下。視之無形。聽之無聲。四表為大。蜿蜓其外。毫[氂-未+牛]為細。間關其內。故謂之道。

問曰。孔子以五經為道。教可拱而誦履而行之。今子說道虗無恍惚。不見其意不指其事。何與聖人言異乎。牟子曰。不可以所習為重所希為輕。惑於外類失於中情。立事不失道德。猶調絃不失宮商。天道法四時。人道法五常。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道之為物。居家可以事親。宰國可以治民。獨立可以治身。履而行之充乎天地。廢而不用消而不離。子不解之。何異之有乎。

問曰。夫至實不華。至辭不飾。言約而至者麗。事寡而達者明。故珠玉少而貴。瓦礫多而賤。聖人制七經之本不過三萬言。眾事備焉。今佛經卷以萬計。言以億數。非一人力所能堪也。僕以為煩而不要矣。牟子曰。江海所以異於行潦者以其深廣也。五嶽所以別於丘陵者以其高大也。若高不絕山阜。跛羊凌其巔。深不絕消流。孺子浴其淵。麒麟不處苑囿之中。吞舟之魚不遊數仞之溪。剖三寸之蛘求明月之珠。探枳棘之巢求鳳凰之雛。必難獲也。何者。小不能容大也。佛經前說億載之事。却道萬世之要。大素未起。大始未生。乾坤肇興其徵不可握。其纖不可入。佛悉彌綸其廣大之外。剖析其[穴/幻]妙之內。靡不紀之。故其經卷以萬計。言以億數。多多益具。眾眾益富。何不要之有。雖非一人所堪。譬若臨河飲水飽而自足。焉知其餘哉。

問曰。佛經眾多。欲得其要而棄其餘。直說其實而除其華。牟子曰。否。夫日月俱明各有所照。二十八宿各有所主。百藥並生各有所愈。狐裘備寒。絺綌御暑。舟輿異路俱致行旅。孔子不以五經之備。復作春秋.孝經者。欲愽道術恣人意耳。佛經雖多。其歸為一也。猶七典雖異。其貴道德仁義亦一也。孝所以說多者。隨人行而與之。若子夏.子游俱問一孝。而仲尼答之各異。攻其短也。何棄之有哉。

問曰。佛道至尊至大。堯舜周孔曷不修之乎。七經之中不見其辭。子既躭詩書悅禮樂。奚為復好佛道喜異術。豈能踰經傳美聖業哉。竊為吾子不取也。牟子曰。書不必孔丘之言。藥不必扁鵲之方。合義者從。愈病者良。君子愽取眾善以輔其身。子貢云。夫子何常師之有乎。堯事尹壽。舜事務成。旦學呂望。丘學老聃。亦俱不見於七經也。四師雖聖。比之於佛。猶白鹿之與麒麟。鷰鳥之與鳳凰也。堯舜周孔且猶與之。況佛身相好變化神力無方。焉能捨而不學乎。五經事義或有所闕。佛不見記。何足怪疑哉。

問曰。云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何其異於人之甚也。殆富耳之語。非實之云也。牟子曰。諺云少所見多所怪。覩馲駝言馬腫背。堯眉八彩。舜目重瞳。皐陶鳥啄。文王四乳。禹耳三漏。周公背僂。伏羲龍鼻。仲尼反宇。老子日角月懸鼻有雙柱。手把十文足蹈二五。此非異於人乎。佛之相好奚疑哉。

問曰。孝經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曾子臨沒啟予手啟予足。今沙門剃頭。何其違聖人之語。不合孝子之道也。吾子常好論是非平曲直。而反善之乎。牟子曰。夫訕聖賢。不仁。平不中。不智也。不仁不智何以樹德。德將不樹。頑囂之儔也。論何容易乎。昔齊人乘船渡江。其父墮水。其子攘臂捽頭顛倒使水從口出。而父命得甦。夫捽頭顛倒不孝莫大。然以全父之身。若拱手修孝子之常。父命絕於水矣。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所謂時宜施者也。且孝經曰。先王有至德要道。而泰伯斷髮文身自從吳越之俗。違於身體髮膚之義。然孔子稱之。其可謂至德矣。仲尼不以其斷髮毀之也。由是而觀。苟有大德。不拘於小。沙門損家財棄妻子。不聽音視色。可謂讓之至也。何違聖語不合孝乎。豫讓吞炭漆身。聶政皮面自刑。伯姬蹈火高行截容。君子為勇而死義。不聞譏其自毀沒也。沙門剔除鬚髮而比之於四人。不已遠乎。

問曰。夫福莫踰於繼嗣。不孝莫過於無後。沙門棄妻子損財貨終身不娶。何違其福孝之行也。自苦而無奇。自拯而無異矣。牟子曰。夫長左者必短右。大前者必狹後。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薜大夫。妻子財物世之餘也。清躬無為道之妙也。老子曰。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又曰。觀三代之遺風。覽乎儒墨之道術。誦詩書。修禮節。崇仁義。視清潔。鄉人傳業名與洋溢。此中士所施行。恬惔者所不恤。故前有隨珠。後有虓(許交反)虎。見之走而不敢取。何也。先其命而後其利也。許由栖巢木。夷齊餓首陽。聖孔稱其賢。曰求仁得仁者也。不聞譏其無後無貨也。沙門修道德以易遊世之樂。友淑賢以貸妻子以歡。是不為奇孰與為奇。是不為異孰與為異哉。

問曰。黃帝垂衣裳製服飾。箕子陳洪範。貌為五事首。孔子作孝經。服為三德始。又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原憲雖貧不離華冠。子路遇難不忘結纓。今沙門剃頭髮被赤布。見人無跪起之禮儀。無盤旋之容止。何其違貌服之制。乖搢紳之飾也。牟子曰。老子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三皇之時食肉衣皮巢居穴處以崇質朴。豈復須章甫之冠曲裘之飾哉。然其人稱有德而敦厖。正信而無為。沙門之行有似之矣。或曰。如子之言則黃帝堯舜周孔之儔棄而不足法也。牟子曰。夫見博則不迷。聽聰則不惑。堯舜周孔修世事也。佛與孝子無為志也。仲尼栖栖七十餘國。許由聞禪洗耳於淵。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不溢其情不淫其性。故其道為貴在乎所用。何棄之有乎。

問曰。佛道言人死當更復生。僕不信此言之審也。牟子曰。人臨死。其家上屋呼之。死已復呼誰。或曰呼其魂魄。牟子曰。神還則生。不還則神何之乎。曰成鬼神。牟子曰。是也。魂神固不滅矣。但身自朽爛耳。身譬如五糓之根葉。魂神如五糓之種實。根葉生必當死種實。豈有終已得道身滅耳。老子曰。吾有大患以吾有身也。若吾無身吾有何患。又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或曰。為道亦死。不為道亦死。有以異乎。牟子曰。所謂無一日之善而問終身之譽者也。有道雖死。神歸福堂。為惡既死。神當其殃。愚夫闇於成事。賢智預於未萌。道與不道如金比草。禍之與福如白方黑。焉得不異。而言何易乎。

問曰。孔子云。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聖人之所紀也。今佛家輙說生死之事鬼神之務。此殆非聖喆(與哲同)之語也。夫履道者當虗無淡泊。歸志質朴。何為乃道生死以亂志。說鬼神之餘事乎。牟子曰。若子之言。所謂見外而未識內者也。孔子疾子路不問本末。以此抑之耳。孝經曰。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又曰。生事愛敬。死事哀戚。豈不教人事鬼神知生死哉。周公為武王請命曰。旦多才多藝能事鬼神。夫何為也。佛經所說生死之趣。非此類乎。老子曰。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又曰。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此道生死之所趣。吉凶之所住。至道之要實貴寂寞。佛家豈好言乎。來問不得不對耳。鍾鼓豈有自鳴者。桴加而有聲矣。

問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孟子譏陳相更學許行之術曰。吾聞用夏變夷。未聞用夷變夏者也。吾子弱冠學堯舜周孔之道。而今舍之更學夷狄之術。不已惑乎。牟子曰。此吾未解大道時之餘語耳。若子可謂見禮制之華而闇道德之實。闚炬燭之明未覩天庭之日也。孔子所言矯世法矣。孟軻所云疾專一耳。昔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及仲尼不容於魯衛。孟軻不用於齊梁。豈復仕於夷狄乎。禹出西羗而聖喆。瞽叟生舜而頑囂。由余產狄國而霸秦。管蔡自河洛而流言。傳曰。北辰之星。在天之中。在人之北。以此觀之。漢地未必為天中也。佛經所說上下周極含血之類。物皆屬佛焉。是以吾復尊而學之。何為當舍堯舜周孔之道。金玉不相傷。隋璧不相妨。謂人為惑。特自惑乎。

問曰。孔子稱奢則不遜。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寧固。御孫曰。儉者德之共。侈者惡之大也。今佛家以空財布施為名。盡貨與人為貴。豈有福哉。牟子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仲尼之言疾奢而無禮。御孫之論刺莊公之刻桶。非禁布施也。舜耕歷山。恩不及州里。太公屠牛。惠不逮妻子。及其見用。恩流八荒。惠施四海。饒財多貨貴其能與貧困。屢空貴其履道。許由不貪四海。伯夷不甘其國。虞卿捐萬戶之封救窮人之急。各其志也。僖負羈以壺飡之惠。全其所居之閭。宣孟以一飯之故。活其不貲之軀。陰施出於不意。陽報皎如白日。況傾家財發善意。其功德巍巍如嵩泰。悠悠如江海矣。懷善者應之以祚。挾惡者報之以殃。未有種稻而得麥。施禍而獲福者也。

問曰。人之處世莫不好富貴而惡貧賤。樂歡逸而憚勞倦。黃帝養性以五肴為上。孔子云。食不厭精。鱠不厭細。今沙門被赤布。日一食。閇六情。自畢於世若茲。何聊之有。牟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聖人為腹不為目。此言豈虗哉。柳下惠不以三公之位易其介。段干木不以其身易魏文之富。許由巢父栖木而居。自謂安於帝宇。夷齊餓于首陽。自謂飽於文武。蓋各得其志而已。何不聊之有乎。

問曰。若佛經深妙靡麗。子胡不談之於朝廷。論之於君父。修之於閨門。接之於朋友。何復學經傳讀諸子乎。牟子曰。子未達其源而問其流也。夫陳爼豆於疊門。建旌旗於朝堂。衣狐裘以當蕤賓。被絺綌以御黃鍾。非不麗也。乖其處非其時也。故持孔子之術入商鞅之門。賷孟軻之說詣蘇張之庭。功無分寸。過有丈尺矣。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而大笑之。吾懼大笑。故不為談也。渴不必待江河而飲。井泉之水何所不飽。是以復治經傳耳。

問曰。老子云。智者不言。言者不智。又曰。大辯若訥。大巧若拙。君子耻言過行。設沙門有至道。奚不坐而行之。何復談是非論曲直乎。僕以為此德行之賊也。牟子曰。來春當大饑。今秋不食。黃鍾應寒。蕤賓重裘。備預雖早。不免於愚。老子所云謂得道者耳。未得道者何知之有乎。大道一言而天下悅。豈非大辯。老子不云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身既退矣又何言哉。今之沙門未及得道。何得不言。老氏亦猶言也。如其無言。五千何述焉。若知而不言可也。既不能知文。不能言。愚人也。故能言不能行國之師也。能行不能言國之用也。能行能言國之寶也。三品各有所施。何德之賊乎。唯不能言又不能行是賊也。

問曰。如子之言。徒當學辨達修言論。豈復治情性履道德乎。牟子曰。何難悟之甚乎。夫言語談論各有時也。蘧瑗曰。國有道則直。國無道則卷而懷之。寗武子曰。國有道則智。國無道則愚。孔子曰。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言失言。故智愚自有時。談論各有意。何為當言論而不行哉。

問曰。云佛道至尊至快無為淡泊。世人學士多譏毀之云。其辭說廓落難用。虗無難信。何也。牟子曰。至味不合於眾口。大音不比於眾耳。作咸池。設大章。發簫韻。詠九成。莫之和也。張鄭衛之絃歌。時俗之音。必不期而拊手也。故宋玉云。客歌於郢為下俚之曲。和者千人。引商潡角。眾莫之應。此皆悅邪聲不曉於大度者也。韓非以管闚之見而謗堯舜。接輿以毛釐之分而刺仲尼。皆躭小而忽大者也。夫聞清商而謂之角。非彈絃之過。聽者之不聰矣。見和璧而名之石。非璧之賤也。視者之不明矣。神蛇能斷而復續。不能使人不斷也。靈龜發夢於宋元。不能免豫且之網。大道無為。非俗所見。不為譽者貴。不為毀者賤。用不用自天也。行不行乃時也。信不信其命也。

問曰。吾子以經傳理佛之說。其辭富而義顯。其文熾而說美。得無非真。誠是子之辯也。牟子曰。吾非辯也。見愽故不惑耳。問曰。見愽其有術乎。牟子曰。由佛經也。吾未解佛經之時惑甚於子。雖誦五經。適以為華未成實矣。吾既覩佛經之說。覽孝子之要。守恬淡之性。觀無為之行。還視世事。猶臨天井而窺谿谷。登嵩岱而見丘垤矣。五經則五味。佛道則五糓矣。吾自聞道以來。如開雲見白日。炬火入冥室焉。

問曰。子以經傳之辞華麗之說。褒讚佛行稱譽其德。高者陵青雲。廣者踰地圻(巨宜切)。得無踰其本過其實乎。而僕譏刺頗得疹中而其病也。牟子曰。呼吾之所褒猶以塵埃附嵩岱。收朝露投江海。子之所謗猶握瓢觚欲減江海。操耕耒欲損崐崙。側一拳以翳日光。舉土塊以塞河衝。吾所褒不能使佛高。子之毀不能令其下也。

論曰。牟子理惑三十有七篇。梁僧祐律師載之宏明集。可謂所從來遠矣。觀其崇德辨惑。閑邪禦侮。發揮大教之耿光。蓋閎覽愽物之君子也。當是時。吾佛法源****之初。凡西域沙門至中國者。由滕蘭而下不過十人。所新出經三百餘卷。俱小乘教。若微妙大乘諸經皆所未至。牟子乃能玄鑑頴悟契佛心宗。得法味若是之深。比夫漢末禰衡陳元龍孔北海諸公。虗負奇資終於不聞道。不過為一俗士而死矣。然則牟子賢矣哉。惜其書不能備載。聊取二十篇輔成通論。大抵世之惑也者。雖世尊在世尚莫能無矧。今去聖逾二千載。欲天下之廓廓皆正信。其可得哉。雖然。是書正不可不以垂世也。

漢書西域傳史官范曄論曰。西域風土之載。前史未聞也。張騫懷致遠之略。班超奮封侯之志。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懷誘。莫不獻方奇納愛質。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故設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護之帥總領其權。其後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臨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門陽關四萬餘里。靡不周盡焉。若其境俗性習之優薄。產載物類之區品。川河障嶺之基源。氣節涼暑之通隔。梯山棧谷繩行沙渡之道。身熱首痛風災鬼難之域。莫不備寫情形審求根實。至於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張騫但著地多暑濕乘象而戰。班超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予聞之後說也。其國則殷乎中土。玉燭和氣。靈聖之所降集。賢懿之所挺生。神迹詭異則理絕人區。感驗明顯則事出天外。而騫超無聞者。豈非道秘往運數開叔葉乎。不然何誣異之甚也。漢自楚王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又修華蓋之飾。將微義未譯而但神明之耶。詳其清心釋累之訓。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且好仁惡殺蠲敝崇善。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然好大不經。奇譎無已。雖鄒衍談天之辯。莊周蝸角之論。尚未足以槩其萬一。又精靈起滅因報相尋。若曉而昧者。故通人多惑焉。蓋導俗無方適物異會。取諸同歸措夫疑說。則大道通矣。曄字[竺-二+尉]宗。生晉末。仕於宋。凡史籍議論釋氏自曄而始。

袁宏漢紀曰。永平十一年浮屠者佛也。西域天竺有佛道焉。佛者漢言覺。將覺悟群生也。其教以修善慈心為主。不殺生。專務清淨。其精者號為沙門。漢言息心。蓋息意去欲而歸於無為也。又以為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行善修道。以鍊精神不已。以至無為而得為佛也。佛身長一丈六尺。黃金色。項中佩日月光。變化無方。無所不入。故能化通萬物而大濟群生。初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項有日月光。以問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長大。因遣使天竺。問其道術。圖其形像而還。有經數千萬卷。以虗無為宗。包羅精麤無所不統。善為宏闊遠大之言。所求在一體之內。所明在視聽之外。世俗之人或以為虗誕。然歸於玄微深遠。難得而測。故王公大人觀死生報應之際。莫不矍然而自失焉。本朝東坡居士曰。此殆中國始知有佛時語也。雖淺近。大略具足矣。野人得鹿正爾煑食之耳。其後賣與市人。遂入公庖中饌之百方。然鹿之所以美。未有絲毫加於煑食時也(袁宏漢紀論佛世。[罕-干+牛]見全篇。東坡大全集所載袁宏論佛說。乃唐章懷太子注漢書楚王英傳所引用。漢紀者當以此全篇為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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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系列2:《倾城妖妃:娘子,滚床单!》她是被背叛的特工,阴差阳错穿越异世,这个十岁的小屁孩是她?好吧,挺漂亮的。虐小白,白莲花,绿茶婊!神兽在手,炼药。她还是大名鼎鼎的鬼医的亲传弟,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六年后,她是惊才艳的凤舞阁阁主。什么?!帝尊是你的?不好意思,他是我的!小剧场:“帝绝尘,滚!!!”某女大怒。“好啊,娘子,滚床单!”帝绝尘扛起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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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受人瞩目的钢琴贵公子,她是平凡却充满天赋的钢琴少女,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他的名字就被她刻在心里,她拼命的努力,只为能与他并肩而行,但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靠近,他便走得更远。年少时的相遇,别离,在音乐牵引下的的再次相聚,从青涩走向成熟,从校园走向更加广阔的舞台,钢琴,小提琴与大提琴的完美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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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黑洞里喝酒

    在黑洞里喝酒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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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恋红尘三千尺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佛曰:缘来缘去,皆是天意;缘深缘浅,皆是宿命。她本是出家女,一心只想着远离凡尘逍遥自在。不曾想有朝一日唯一的一次下山随手救下一人竟是改变自己的一生。而她与他的相识,不过是为了印证,相识只是孽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