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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元和十四年潮州刺史韓愈到郡之初。以表哀謝。勸帝東封太山。久而無報。因祀神海上。登靈山。遇禪師大顛而問愈曰。子之來官于南。聞以其言之直也。今子之貌鬱然。似有不懌。何也。對曰。愈之用於朝而享祿厚矣。一且以忠言不用。奪刑部侍郎竄逐八千里之海上。播越嶺海。喪吾女孥。及至潮陽。颶風鱷魚患禍不測。毒霧瘖氛日夕發作。愈少多病髮白齒豁。今復憂煎黜於無人之地。其生詎可保乎。愈之來也。道出廣陵廟而禱之。幸蒙其力而卒以無恙。以主上有中興之功。已奏章道之。使定樂章告神明。東巡太山奏功皇天。儻其有意於此。則庶幾召愈述作功德歌詩而薦之郊廟焉。愈早夜待之而未至。冀萬一於速歸。愈安能有懌乎。大顛曰。子直言於朝也。忠於君而不顧其身耶。抑尚顧其身而強言之以徇名耶。忠於君而不顧其身。言用則為君之榮。言不用而己有放逐。是其職耳。何介介於胸中哉。若尚顧其身而強言也。則言用而獲忠直之名。享報言之利。不用而逐。亦事之必至也。苟患乎逐則蓋勿言而已。且吾聞之為人臣者不擇地而安。不量勢而行。今子遇逐而不懌。趨時而求徇。殆非人臣之善也。且子之死生禍福。豈不懸諸天乎。子姑自內修而外任命可也。彼廣陵其能福汝耶。主上今繼天寶之後。姦臣負國而討之不暇。粮餽雲合殺人盈野。僅能克平而瘡痍未瘳。方此之際而子又欲封禪告功以騷動天下。而屬意在乎己之欲歸。子奚忍於是耶。且夫以窮自亂而祭其鬼。是不知命也。動天下而不顧以便己。是不知仁也。強言以于忠。遇困而抑鬱。是不知義也。以亂為治而告皇天。是不知禮也。而子何以為之。且子之遭黜也。其所言者何事乎。愈曰。主上迎佛骨於鳳翔。而復舁入大內。愈以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甞有也。昔者黃帝堯舜禹湯文武之際。天下無佛。是以年祚永久。晉宋梁魏事佛彌謹。而世莫不夭且亂。愈恐主上之惑於此。是以不顧其身而斥之。大顛曰。若是則子之言謬矣。且佛也者。覆天人之大器也。其道則妙萬物而為言。其言則盡幽明性命之理。其教則捨惡而趨善去偽而歸真。其視天下猶父之於子也。而子毀之。是猶子而刃父也。蓋吾聞之善觀人者。觀其道之所存而不較其所居之地。椉紂之君跖蹻之臣皆中國人也。然不可法者。以其無道也。舜生於東夷。文王於西夷。由余生於戎。季札出於蠻。彼二聖二賢者豈可謂之夷狄而不法乎。今子不觀佛之道。而徒以為夷狄。何言之陋也。子必以為上古未有佛而不法耶。則孔子孟軻生於衰周。而蚩尤瞽叟生於上古矣。豈可捨衰周之聖賢而法上古之凶頑哉。子以五帝三王之代為未有佛而長壽也。則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何其夭耶。以漢陳之間而人主夭且亂也。則漢明為一代之英主。梁武壽至八十有六。豈必皆夭且亂耶。愈[打-丁+衰]袂厲色而言曰。爾之所謂佛者。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而妄偈乎輪回生死之說。身不踐仁義忠信之行而詐造乎報應禍福之故。無君臣之義。無父子之親。使其徒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以殘賊先王之道。愈安得默而不斥之乎。大顛曰。甚矣。子之不達也。有人於此終日數十而不知二五。則人必以為狂矣。子之終日言仁義忠信而不知佛之言常樂我淨。誠無以異也。得非數十而不知二五乎。且子計常誦佛書矣。其疑與先王異者可道之乎。愈曰何暇讀彼之書。大顛曰。子未甞讀彼之書。則安知不談先王之法言耶。且子無乃自以甞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乎。抑聞人以為非而遂非之乎。苟自以甞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是舜犬也。聞人以為非而遂非之。是妾婦也。昔者舜舘畜犬焉。犬之旦莫所見者唯舜。一日堯過而吠之。非愛舜而惡堯也。以所常見者唯舜而未甞見堯也。今子常以孔子為學而未甞讀佛之書。遂從而恠之。是舜犬之說也。吾聞之女子嫁也。母送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然則從人者妾婦之事。安可從人之非而不考其所以非之者乎。夫輪迴生死非妄造也。此天地之至數。幽明之妙理也。以物理觀之。則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未甞不往復生死相與循環也。草木之根荄著於地。因陽之煦而生。則為枝為葉為華為實。氣之散則萎然而槁矣。及陽之復煦又生焉。性識根荄也。枝葉華實者人之體也。則其往復又何恠焉。孔子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夫終則復始。天行也。況於人而不死而復生乎。莊周曰。萬物出於機。入於機。賈誼曰。化為異類號又何足患。此皆輪迴之說。不俟於佛而明也。焉得謂之妄乎。且子以禍福報應為佛之詐造。此尤足以見子之非也。夫積善積惡隨作隨應。其主張皆氣焰熏蒸神理自然之應耳。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謙。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此報應之說也。唯佛能隱惻乎天下之禍福。是以彰明較著。言其必至之理。使不自陷乎此耳。豈詐造哉。又言佛無君臣之義。父子之親。此固非子之所及也。事固有在方之內者。有在方之外者。方之內者眾人所共守之。方之外者非天下之至神莫之能及也。故聖人之為言也。有與眾人共守而言之者。有盡天下之至神而言之者。彼各有所當也。孔子之言道也。極之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此非眾人所共守之言也。眾人而不思不為。則天下之理幾乎息矣。此不可不察也。佛之與人子言必依於孝。與人臣言必依於忠。此眾人所共守之言也。及言其之至。則有至於無心非唯無心也。則有至於無我非唯無我也。則又至於無生無生矣。則陰陽之序不能亂。而天地之數不能役也。則其於君臣父子固有在矣。此豈可為單見淺聞者道哉。子又疑佛之徒不耕不蚕之衣食。且儒者亦不耕不蚕何也。愈曰。儒者之道。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悌忠信。是以不耕不蚕而不為素飡也。大顛曰。然則佛之徒亦有所益於人故也。今子徒見末世未有如佛者蚕食於人。而獨不思今之未能如孔孟者亦蚕食於人乎。今吾告汝以佛之理。盖無方者也。無體者也。妙之又妙者也。其比則天也。有人於此終日譽天而天不加榮。終日詬天而天不加損。然則譽之詬之者皆過也。夫自漢至於今歷年如此。其久也。天下事物變革如此。其多也。君臣士民如此。其眾也。天地神明如此。其不可誣也。而佛之說乃行於中。無敢議而去之者。此必有以蔽天地而不耻。關百聖而不慚。妙理存乎其間。然後至此也。子盍深思之乎。愈曰。吾非訾佛以立異。盖吾所謂道者愽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虗位。此孔子之道而皆不同也。大顛曰。子之不知佛者。為其不知孔子也。使子而知孔子。則佛之義亦明矣。子之所謂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虗位者。皆孔子之所棄也。愈曰何謂也。大顛曰。孔子不云。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盖道也者百行之首也。仁不足以名之。周公之語六德曰。知仁信義中和。蓋德也者仁義之原。而仁義也者德之一偏也。豈以道德而為虗位哉。子貢以愽施濟眾為仁。孔子變色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是仁不足以為聖也。烏知孔子之所謂哉。今吾教汝以學者必先考乎道之遠者焉。道之遠則吾之志不能測者矣。則必親夫人之賢於我者之所向而從之。彼之人賢於我者。以此為是矣。而我反見其非。則是我必有所未盡知者也。是故深思彼之所是而力求之。則庶幾乎有所發也。今子自恃通四海異方之學。而文章磅礴孰如姚秦之羅什乎。子之知來藏往孰如晉之佛圖澄乎。子之盡萬物不動其心孰如梁之寶誌乎。愈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大顛曰。子之才既不如彼矣。彼之所從事者而子反以為非。然則豈有高才而不知子之所知者耶。今子屑屑於形器之內。奔走乎聲色利欲之間。少不如志則憤鬱悲躁。若將不容其生。何以異於蚊虻爭穢壞於積藁之間哉。於是愈瞠目而不收。氣喪而不揚。反求其所答。忙然有若自失。逡巡謂大顛曰。言盡於此乎。大顛曰。吾之所以告子者。蓋就子之所能而為之言。非至乎至者也。曰愈也不肖。欲幸聞其至者可乎。大顛曰。去爾欲。誠爾心。寧爾神。盡爾性。窮物之理。極天之命。然後可聞也。爾去。吾不復言矣。愈趨而出。

秋八月己未。帝與宰臣語次。崔群以殘暑尚煩。目同列將退。帝曰。數日一見卿等。時雖餘熱。朕不為勞久之。因語及愈有可怜者。而皇甫鎛素薄愈為人。即奏曰。愈終疎狂可且內移。帝納之。遂授袁州刺史。復造大顛之廬。施衣二襲而請別曰。愈也將去師矣。幸聞一言卒以相愈。大顛曰。吾聞易信人者必其守易改。易譽人者必其謗易發。子聞其言而易信之矣。庸知復聞異端。不復以我為非哉。遂不告。愈知其不可聞乃去。至袁州。尚書孟簡知愈與大顛游。以書抵愈。嘉其改迷信向。愈答書稱。大顛頗聰明。識道理。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因與之往還也。近世黃山谷謂愈見大顛之後。文章理勝而排佛之詞亦少沮云。

論曰。舊史稱退之性愎許。當時達官皆薄共為人。及與李紳同列。紳耻居其下。數上疏訟其短。今新史則以退之排佛老之功比孟子。嘉祐中有西蜀龍先生者忿其言太過。遂摘退之言行悖戾先儒者條攻之。一曰老氏不可毀。二曰愈讀墨子反孟玷孔。若此類二十篇行于世。及觀外傳。見大顛之說。凡退之平生蹈偽。于此疎脫盡矣。歐陽文忠公甞歎曰。雖退之復生不能自解免。得不謂天下至言哉。而荊國王文公亦曰。人有樂孟子之拒楊墨也。而以排佛老為己功。嗚呼。莊子所謂夏虫者其斯人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道。夫春起於冬而以冬為終。終天下之道術者其釋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謂夏虫也。文公盖 聖朝巨儒。其論退之如此。則外傳之說可不信夫。

大顛禪師者。潮陽人。參南嶽石頭和尚。一日石頭問何者是禪。師云揚眉動目。石頭云。除却揚眉動目外。將汝本來面目呈著。師云請和尚除却揚眉動目外鑑。石頭云我除竟。師云將呈和尚了也。石頭云。汝既將呈。我心如何。師云不異和尚。石頭云非關汝事。師云本無物。石頭云汝亦無物。師云無物即是真物。石頭云真物不可得。汝心現量如此。大須護持。師後歸住潮陽靈山。甞示眾曰。夫學道人。須識自家本心。多見時輩只認揚眉動目一語一默。驀頭印可以為心要。此實未了。吾今為汝分明說出。各須聽取。但除一切妄運想念現量即真汝心。此心與塵境及守靜時全無交涉。即心是佛。不得脩治。何故。應機隨照泠泠自用。窮其用處了不可得。喚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須護持不可容易。侍郎韓愈甞問如何是道。師良久。時三平為侍者乃擊禪牀。師云作什麼。三平云先以定動。後以智拔。退之喜曰。愈問道於師。却於侍者得个入處。遂辭而去。

十四年十月五日刺史柳宗元卒。宗元字子厚。河東人。少精敏。無不通達。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輩行。推仰第愽學宏詞。累監察御史裏行。善王叔文。叔文得罪貶求州司馬。既居閑。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泛濫停蓄為深愽無涯涘。而自肆於山水之間凡十年。起為柳州刺史。友人劉禹錫者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錫親在堂。吾不忍其窮。即具表欲以柳州授禹錫而自往播。會大臣亦為禹錫請。因改連州。柳人以男女質錢。過時不贖則沒為奴婢。宗元設方計悉贖歸之。南方士人走數千里從宗元游。經指授者為文詞皆有師法。世號柳柳州。卒年四十七。臨終遍與友人書。託以後事。文集三十三卷。韓愈甞評曰。雄深雅徤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既沒。柳人懷之。其神降于州之後堂。因廟于羅池。血食至今存焉。

論曰。子厚以劉禹錫親老。欲以二郡相易。而韓退之頌述其義。遂為萬世之美談。然事故有跡同而實異者。先是狄梁公任并州法曹。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病。當使絕域。梁公謂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請代其行。然則梁公親喪而請代可也。按唐史。公初赴并州。法曹親在河陽。公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其下若此。則梁公親在無疑也。烏有卹人之親而忘己之親謂之義乎。如子厚請代禹錫則親喪已久。況在擯斥燋悴中。十年一旦得佳郡。乃以卹人之親。是不恃節義可稱。蓋子厚深明佛法而務行及物之道。故其臨事施設有大過人力量也。如此可不美哉。

子厚在朝時甞著送文暢上人序曰。昔之桑門上首。好與賢士大夫游。晉宋以來有道林.道安.遠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乘法印與儒典並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釋文暢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語。志甘露之味。服道江表蓋三十年。謂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躡虗而西。驅錫逾紀。秦人蒙利益眾。雲代之間有靈山焉。與竺乾鷲嶺角立相望。而住解脫者去來回復如在步武。則勒求秘實作禮大聖。非此地莫可。故又捨筏西土振塵朔陲。將欲與文殊不二之會。脫去穢累超詣覺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顧公.夏官韓公.廷尉鄭公.吏部郎中楊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鑿齒之才。皆厚於上人而襲其道風。佇立瞻望懼往而不返也。吾輩常希靈運明遠之文雅。故詩而序之。又從而諭之曰。今燕魏趙代之間。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嶽辟用文儒之士以緣飾政。令服勤聖人之教。尊禮浮圖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將統合儒釋宣滌疑滯。然後蔑衣裓之贈。委財施之會。不顧矣其來也。盍亦徵其歌詩以焜耀迴躅。偉長德璉之述作。豈擅重千祀哉。庶欲竊觀風之職而知鄭志耳。

永州送琛上人南游序曰。佛之迹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者為經。翼而成之者為論。其流而來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則備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經之大莫極乎涅槃。世之上士將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經論則悖矣。而今之言禪者。有流盪舛誤迭相師用。妄取空語而脫略方便。顛倒真實以陷乎己而又陷乎人。又有言體而有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須離也。離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則不然。觀經得般若之義。讀論悅三觀之理。晝夜服習而身行之。有來求者則為講說。從而化者皆知佛之為大。法之為廣。菩薩大士之為雄。修而行者之為空。蕩而無者之為礙。夫然則與夫增上慢者異矣。異乎是而免斯名者。吾無有也。將以廣其道而被於遠故好游。自京師而來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極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取此。故為言之。

送元暠師序曰。中山劉禹錫。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實未甞言。言未甞不讎。元暠師居武陵有年數矣。與劉游久且昵。持其詩與引而來。余視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為知而言也信矣。余觀近世之為釋者。或不知其道。則去孝以為達。遺情以貴虗。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葬未返其土。無族屬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終。其心勤而為逸。遠而為近。斯盖釋之知道者歟。釋之書有大報恩七篇。咸言由孝而極其業。世之蕩誕慢訑者雖為其道。而好違其書。於元暠師吾見其不違且與儒合也。元暠。陶氏子。其上為通侯。為高士。為儒。先資其儒故不敢忘孝。跡其高故為釋。承其侯故能與達者游。其來而從吾也。觀其為人益見劉明且信。故又與之言。重序其事。

子厚又送方及師序曰。代之游民學文章不能秀發者。則假浮圖之形以為高。其學浮圖不能愿懿者。則又託文章之流以為放。以故為文章浮圖率皆縱誕亂雜。世亦寬而不誅。今有方及師者獨不然。處其伍介然不踰節。交於物冲然不苟狎。遇達士述作。手輙繕錄復習而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於踐青折萌汎席灌手。雖小教戒未甞肆其心。是固異乎假託為者也。薜道州劉連州文儒之擇也。舘焉而備其敬。歌焉而致其辭。夫豈貸而濫歟。余用是得不繫其說以告于他好事者。

又送玄舉上人歸幽泉寺序曰。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於世者則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異行。剛狷以離偶。紆舒以縱獨。其狀類不一而皆童髮毀服以遊於世。其孰能知之。今所謂玄舉者。其視瞻容體未必盡思跡佛。而持詩句以來求余。夫豈耻制於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獨而跡狎則怨。志遠而形羈則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閑其志而由其道。以遯而樂。足以去二患。捨是又何為耶。既曰為予來。故於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論曰。子厚贈諸僧之序。篇篇無非以佛祖之心為心。故其於文暢稱古高僧心交游公卿名士。於琛序嫉逃禪趣寂而脫略方便。於暠序推原吾道本乎孝而與儒合。於方及譏業文而昧己。於玄舉誡竊服而苟安。是皆深救時弊有補于宗教。凡吾人當代主法亦未必深思偉慮宏範真風委曲如此。嗚呼。古今搢紳作者以翰墨外護法門。如子厚之通亮典則誠未之有也。

十五年正月。帝服金丹燥悶。內竪畏誅而深宮秘邃。故有不測之禍。資治通鑑曰。憲宗聰明果決得於天性。選任忠良延納善謀。師老財屈異論輻輳而不為之疑。盜發都邑屠害元戎而不為之懼。卒能取靈夏清劒南誅淅西俘澤路。平淮南。復齊魯。於是天下深根固蔕之盜。皆狼顧鼠拱納質効地稽顙入朝。百年之憂一旦廓然矣。然怠於防微。變生肘腋。悲夫。

長慶二年。白居易由中書舍人出為杭州刺史。聞鳥窠和尚道德。枉駕見之。時鳥窠因長松槃屈如盖遂棲止其上。居易問曰禪師住處甚危險。師曰太守危險尤甚。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浪不停。得非險乎。又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居易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說得。八十老翁行不得。居易欽歎而去。自是數從之聞道。

是歲穆宗遣左街僧錄靈阜賷詔起汾陽無業禪師赴闕。阜至宣詔畢。稽首無業足下白曰。主上此度恩旨不同。願師起赴。無以他詞固避也。業笑曰。貧道何德。累煩人主。汝可先行。吾即往矣。遂沐浴淨髮。至中夕告門人惠愔等曰。汝曹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虗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為不了故即被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故經云。唯有一事實。餘二即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法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端坐而逝。阜回奏其事。帝欽歎久之。甞有僧問。十二分教流於此土。得道果者非止一二。云何祖師西來別唱玄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只如上代高僧並淹貫九流洞明三藏。如生肇融叡等豈得不知佛法耶。師曰。諸佛不曾出世。亦無一法與人。但隨病施方。遂有十二分教。如將密果換苦萌蘆。淘汝諸人業根。都無實事。神通變化及百千三昧門。化彼天魔外道。福智二嚴為破執有滯空之見。若不會道及祖師意。論什麼生肇融叡。如今天下解禪解道如河沙數。說佛說心有百千億。纖塵不去未免輪回。思念不忘盡從沉墜。如斯之類尚不識業果。妄謂上流。並他先德但言觸目無非佛事。舉足皆是道場。原其所習不如一箇五戒十善。凡夫觀其發言。嫌他二乘十地菩薩。且醍醐上味為世珍奇。遇斯等人飜成毒藥。南山尚不許呼為大乘。學語之流爭鋒唇吻之間。皷論不根之事。並他先德誠實苦哉。只如野逸高人猶解枕流漱石棄其榮祿。亦有安國理民之謀。徵而不起。況我禪宗途路。且別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後。茅茨石室向折脚鐺子裏煑飯喫過三十二十年。名利不干懷。財寶不系念。大忘人世。隱跡巖叢。君王命而不來。諸侯請而不赴。豈同時輩貪名愛利汩沒世途。如短販人有少希求而忘大果。十地諸聖玄通佛理豈不如一箇愽地凡夫。實無此理。他說法如雲如雨。猶被佛呵見性如隔羅縠。只為情存聖量見在因果。未能逾越聖情過諸影迹。先賢古德碩學高人。愽達古今洞明教綱。盖為識學詮文水乳難辨。不明自理念靜求真。嗟乎得人身者如爪甲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良可傷惜。設悟理之者有一知半解不知是悟中之則入理之門。便謂永脫世累。輕忽上流。致使心漏不盡。理地不明。空到老死無成。虗延歲月。且聰明不能敵生死。乾慧未免輪回共。兄弟論實不論虗。只這口食身衣盡是欺賢罔聖求得將來。他心慧眼觀之如飲膿血相似。總須償他始得。阿那箇是有道果自然感得他信施來。學般若菩薩不得自謾。如氷凌上行。劒刃上走。臨終之時一毫凡聖情量不盡。纖塵思念不忘。隨念受生。輕重五陰。向驢胎馬腹裏託質。泥犂鑊湯裏煑煠一遍了。從前記持憶想見解智慧都盧一時失却。依前再為螻蟻。從頭又作蚊虻。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且圖箇什麼。兄弟只為貪欲成性。二十五有向脚跟下繫著。無成辨之期。祖師觀此土眾生有大乘根性。惟傳心印指示迷情。得之者即不揀凡之與聖。愚之與智。且多虗不如少實。大丈夫兒如今直下休去歇去。頓息萬緣。越生死流。逈出常格。靈光獨照。物累不拘。巍巍堂堂三界獨步。何必身長丈六紫磨金輝。項佩圓光廣長舌相。以色見我是行邪道。設有眷屬莊嚴不求自得。山河大地不礙眼光。得大總持一聞千悟。都不希求一飡之直。汝等諸人儻不如是。祖師來至此土非常。有損有益。有益者千萬人中澇漉一箇半箇堪為法器。有損者如前已明。從他依三乘教法修行。不妨却得四果三賢進修之分。所以先德云。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師憲宗.穆宗兩朝凡三詔不赴。既沒。賜諡大達禪師。

論曰。虎溪遠公不見晉安帝。汾陽無業以死違穆宗之命。囗世雷同以為美談。然彼二師豈固守一往者耶。其志必謂出見明君有補於教尚何歉哉。不俟駕行矣。如不足有為。徒以名聲相求。宜乎高尚其事。示現出入死生超然無礙之迹以啟人君深遠之信。此當代主法者職也。後世不知此。不能廣大其德業。存去就之分以佐佑大教。徒模胡以抗制。堅臥為高。噫是烏足以大吾宗而語虎溪汾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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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心理师的咨询实录》这本书籍的内容综合了一个心理学教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和其他心理咨询师在平时工作中的咨询故事,为了遵守咨询师保密原则,做了必要且适当的艺术加工。书中囊括了强迫症、焦虑症、抑郁症、惊恐发作、贪食厌食症、异装癖、同性恋、性障碍等等心理病症个案的咨询过程。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述了一个人从小到大在与周围环境互动的过程中是如何受到心理创伤,经久成疾的故事。每个人的人生虽不一样,但是病症成因的规律却有迹可循,希望这本书可以给人们尤其是年轻的父母们以启迪,帮助人们打开心结,幸福快乐地生活。
  • 武侠世界里的修道者

    武侠世界里的修道者

    何人悟道立长生,何人无敌战乾坤?黄裳,张三丰,王重阳,杨过………他们的道是什么?一个修道者,穿越在武侠世界,领悟万般道意,直指道意精髓!天地无极乾坤破,唯有道意永长存!
  • 情由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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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女座学霸女主与霸道主义男主的姐弟虐恋~纯洁善良的女主从未谈过恋爱,好不容易辍学后重返校园的她誓以毕业前不恋主义!可当遇到霸道专情的男主死缠烂打各种深情告白又该如何招架?俩人是否会擦出火花恋情?后续将为亲们呈上一碗怎样美味的狗粮呢?嘎嘎,七歌子擦擦自己的口水快忍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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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莲娜与谢连飞爱情之路,经历种种磨难,逐渐走向成熟。由于好友的加入,导致恋爱的痛苦。二人曾经是别人眼中的白马王子和百花公主。从校园走向社会,恋情逐步变化。由于工作原因,两人分隔异地,苦苦等待。恋情扑朔迷离,分分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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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旬老人,经历人间冷暖,看破世间红尘,幕景残光之际,却意外踏入了修仙大道,且看八旬老人如何返老还童,如何羽化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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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小人物不能成为人人仰慕的大英雄?从村子里出来的颜宇,拜师学艺,戏游江湖,闯古迹,探古堡,战魔神,书写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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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拯救父亲的性命,花花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从此跌入错情河,在爱的漩涡里挣扎。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身后跟着三个可怜的孩子,在苦雨凄风中生存。为了对儿女们的爱,她的心上人扮演了情人的角色,他的一家人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然而,却得不到享有现代文明生活的子女的承认,双双悲壮地走进自掘的墓穴......但愿我写的不会误认为色情小说。
  • 血祭召唤师

    血祭召唤师

    当地球变成虚拟网游时,人类只是在玩只有一条命的真实游戏而已。而身为学生的林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个天赋技能,血祭召唤术。原本以为是很废材的召唤术,却让他这个业余召唤师重振召唤师的威名。赵云为他冲锋陷阵,貂蝉给他揉肩捏背。没事坐大黄蜂兜兜风,有事找找威震天杀杀怪。“告诉你个秘密,我一般不告诉别人,其实我是一个业余召唤师,我的主业是刺客。”林晨说道。
  • 三国之风起南海

    三国之风起南海

    大学讲师周晔穿越到了汉末,发现自己附身在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因郡吏辱其母,怒杀郡吏,被郡中捉拿,危急关头,他以自己的才能得到了名将看重,随名将南海剿匪,开启了自己的崛起之路。他倡文教,传技术,办农事,兴工商,引流民,练精兵,平山越,重航海,从南海起步,以交州为基地,逐渐走上了汉末群雄争霸的棋盘,成为了有资格问鼎天下的诸侯之一。他能够平定天下,振兴华夏,一扫两晋之暗弱,改变五胡乱华的悲剧,结束华夏历史治乱循环的怪圈吗?士燮:文盛真吾郡之英杰也!交州大治,当赖明德之能。曹操:夫周晔,人杰也,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今不击,必成后患!诸葛亮:太祖龙兴于南海僻地,四海闻风,廓清宇内,英才盖世,仁德爱民,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陈寿: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承墨、般之术,该韩、白之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 傲世妖圣

    傲世妖圣

    不能修炼真气?照样打的你抱头鼠窜!不能呆在家族?照样混的风生水起!不能娶到圣女?照样身旁佳丽不绝!当身为先天生灵,却不能修炼真气的世家弃子罗修意外融合了一颗上古妖心,从此踏上了一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妖圣之路。“在老子的地盘下馆子,就是真正的神仙来了,也得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