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宛城了。”
李续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就见到一座雄伟的城池虎踞在前方,幽深的城门洞中,不停有行人赶车拉马进进出出,城内喧闹之声,隔着老远也能传入耳中。
到了城门下,就见城墙高厚,女墙与地面之间,至少也有三丈左右,城外护城河更是宽阔,可达数十米,其中最宽处,足有百米以上。
立足护城河前,抬头仰望,就见城墙之上,“宛城”二字镶嵌其中,字体古朴大方,带着一股历史沧桑之感。
再往前走,供行人进进出出的城门洞,宽大而幽深,绝非一般小县城可比,就算是大白天,内中也给人一种阴森之感,中间地段更是昏暗无比。
出了城门洞,就来到闹市,但见街上行人往来,车水马龙,喧闹不休,大街之上,各种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间或有人因口角纷争还会动起手来,周围百姓立刻围了一圈,在周围嬉笑打趣,有认识的,难免出言调戏几句,打斗的二人很快分出胜负,输了的自然嘴上服软,连连求饶,赢的人也不无理取闹,见对方服软大笑两声也就放了对方,临走之际,还不忘说两句场面话,以慑服对方,周围的人一见无热闹可看,哄的一声又都散开,各忙各的,凡如此等之事,随处可见,其繁华喧闹程度比之鲁阳,十倍过之。
毕竟,这里是南阳郡的郡治所在,更是东汉名义上的南都。
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便是南阳郡蔡阳县人,故因此选择了南阳郡郡治宛城作为东汉陪都,其能有如此繁华,也就可想而知了。
“几位,请问住店还是吃酒?快请里面坐,马匹车辆交给我等便好。”来到一间酒肆前,早有店内伙计迎上来,笑脸问道。
入座以后,李续也不讲究什么主仆规矩,与张成廖化等人各自席地而坐,同桌而食,当然了,饭食自然是按这个时代的习惯,一席一桌,各自独立的。
“哎,对了陈公子,明天便是何府老太爷的寿辰,不知您家府上可有收到何府请帖?”
李续正与张成说笑,突然就听邻桌有人开口问道,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侧头看去,就见一个浓眉大汉正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笑道:“陈公子家里,也算是咱宛城数得上号的,想必也在何府邀请范围内吧?”
那书生模样的陈公子点点头:“这是自然,吴爷你是不知道,就为这事,我家老爷子也没少花心思在上面,光礼物就备了一大堆,就连我那远在襄阳管理家中产业的大哥,这不也被急急忙忙招回来了,一路上没少受累,现正在家中休息呢。”
猛灌了一口酒,那浓眉大汉叹道:“唉,要说这何老太爷也真厉害,本来就他家那点家业,在宛城之中得排在七八位去了,如今就区区几年时间过去,却已经成为咱宛城第一豪门,整个宛城,不管是文家还是太守府里的那位大人,谁敢和何家叫板?看着吧,此次老太爷寿辰,那文家家主和太守大人,必定是要亲自前去拜访祝寿的,说不得,还要低声下气陪着笑脸,嘿,平日对我等莽汉倒是冷眼相待,正眼也不瞧一下。”
“吴爷你这话有礼。”陈公子点头称是,“何老太爷如今虽无半点官职在身,但遍观宛城之中,上至郡守下至百姓,谁见了不得躬身问安。就连何府中的那位小公子,哪次出城不是前呼后拥,奴仆成群。”
“嘿,说到何府小公子,如今也有十二三岁了吧,再过几年,也该出嫁了,不知以后谁有福分能娶到。”
陈公子斜睨浓眉汉子一眼:“自然是雒阳中的权贵子弟,这个就不用吴爷你来操心了,来,喝酒。”
“好,干。”
一旁苏浚见李续凝神倾听的模样,笑问道:“李续,是否又想去何府走一遭?”
“明哲兄,你就休要笑我了,既然已经踏出第一步,以后又怎能置身事外。”李续状似苦笑的说道。
既然知道了明日便是何进父亲何真的寿辰,不管再怎么急着赶路,总是要在宛城逗留两三日时间的。
寻了一个住处,李续便带着廖化张成等人在城内采办礼品,何家如今权势声威日盛,想要攀附或者结好他们的豪门大富自然不少,李续就雒阳求学时族中给他那点家底,想要赠送个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还真不可能,所以李续也就只是采买一些寻常礼品,如布匹、绢帛什么的,至于如珍珠、翡翠、玉石之类,李续还真没这能力,就算有,也只能买些不入人法眼的货色,不值得人稀罕。
“店家,还请为我取些布匹来。”李续走入一间布庄,冲店内掌柜说道,“拿最好的那种。”
即使没逛过宛城,单看这间布庄的面积,李续也能猜出,这间布庄,绝对是在宛城能排的上号的,若在新野的话,这样一间布庄,当属全县最大的了。
“公子请稍等,小人这就为你取来。”回答的是一名伙计,听到李续的话,麻溜的从货架上取出几匹布,供李续挑选。
这时外面走进一人,三十许,不甚高,按后世标准也就一米七左右,身后跟了五名奴仆,大摇大摆走进店来,一进门,这人就高声叫道:“王全,给我将店内所有上等布匹全拿来,本公子都要了。”
“哎哟,这不是二公子吗。”李续来时一直在柜上拨弄算盘的掌柜一见此人,立马笑脸迎了上来,“二公子府上老太爷祝寿,能来小店是小店的荣幸,二公子看上什么,尽管挑,小人绝不多收您一文钱。”
“嗯,那好,速速给我将店内上等布匹全取来,本公子还急着去下一家呢。”那二公子点点头,大声说道。
“好嘞。”这位掌柜答应一声,来到李续身前,陪笑道,“公子,不好意思,今日店内上等布匹全被二公子要了,要不您再缓一缓?后日小店又会进一批上等布匹,到时您来,在下给你算便宜点。”
“哼,你这店家好不讲理,分明是我家公子先来,为何不让他们等去。”李续身后张成忍不住开口说道。
“几位,恕罪,恕罪。”掌柜连连拱手赔礼,低声凑上来说道,“在下看公子面生,想来不是宛城内人士,可知此人是谁?”
李续摇摇头,拱手道:“还请店家明言。”
“嘿,他就是何府二公子,何府你总该知道吧?”掌柜说着,又道,“今秋何老太爷之女被立为皇后,何家眼看就飞黄腾达,公子您说在下敢忤逆何府二公子吗?不说了,在下得先去伺候这位爷了。”
“别磨磨蹭蹭的,快给本公子都装上车,慢了看我不打断你狗腿。”那二公子又吆喝道,似是很享受这种驱使别人的感觉。
李续目光转向这位二公子,微微一笑,这,便是何进之弟,那位何皇后的兄长何苗吗?
这何苗,并非是何真亲生子,与何进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其本名为朱苗,乃朱氏之子,因其父早丧,留下了这孤儿寡母,何真因此娶了朱苗之母郑兴,而其后生下了如今的何皇后。
何苗在何家,虽有其母关照,但肯定不如何进一般得到何真看重,其本人也是容貌平凡,资质愚鲁,又因幼年丧父,母亲改嫁,故从小就不识好歹,经常与宛城中的无赖子厮混,对此,将所有希望放在亲生儿女身上的何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闹去。
本来何苗在这宛城之中,只是个寻常货色,谁都可以取笑他几句,他本人也都装作不在乎,任别人说去。
但前几年,其异父妹突然就怀上了当今天子的骨子,甚而为天子生下了一名皇子,何家一时声望大涨,连带着,何苗在宛城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每次总能看到他前呼后拥,与以前的那些无赖子四处喝酒赌博闹事。
以往那些曾取笑过他的人,家业小的,无不被何苗带领那些无赖子闹得举家搬离宛城,就算家业大的,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与何苗争执,因为官府根本不敢管这事,谁叫他有一个做贵人的妹妹,还有一个做虎贲中郎将的哥哥,更有一个外甥,将来有可能成为整个大汉的掌权者,谁敢轻易得罪?想将来破家灭族吗?
李续在店内站了一会儿,店内几名伙计已将所有上等布匹都装上了何苗的马车,何苗冷眼看着掌柜,高声问道:“王全,这些布匹价值多少钱,你说吧。”
“二公子,这里一共是五十二匹上等好布,本来一匹至少也要一千五百钱,但既然是二公子您要,小人怎敢多收您一分,这样吧,五十二匹好布,二公子您给六十五贯如何,一匹上等好布只收您一千二百五十钱,小人绝没赚二公子一分。”
掌柜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飞快,很快计算出来,来到何苗面前讨好的笑道。
“什么,六十五贯,好你个王全,竟敢讹本公子,不想活了是吗,这里是五十贯,你给我收好了。”何苗手下甩了五十贯钱在柜台上,转身就走。
“哎,二公子……”
王掌柜似乎还想叫住何苗,何苗却猛一转身,目露凶光:“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王掌柜吓得一抖,赔笑道:“没,没……二公子请慢走。”
“哼。”何苗冷哼一声,带着一众无赖子,径直驾车而去,留下王掌柜在那欲哭无泪,这,可如何向自家老爷交代啊。
“张成,我们去别处逛逛。”
将一切看重眼中的李续摇摇头,也出了布庄。
(晚上一章可能要晚点,各位来点什么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