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般慢慢逝去,转眼又是一年新年,去年年关她在马车奔波中度过,如今,却要一大早的收拾妥当,前往宫里,同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同庆。
余戚早早的起床,接受鸢儿的摆弄,突然有些庆幸,这秦朝女性配饰还不及唐宋繁杂,否则以鸢儿这架势定是要将所有的都给她戴上的,那这脖子还不得压断了啊。
“我说鸢儿,还没好么?”余戚对着一个时辰的梳妆打扮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公主啊,这可是难得的讨陛下喜欢的机会,各宫娘娘公主的,谁不是费心打扮了啊,您可不能输给他们。”鸢儿边说,边拿起一个蝴蝶玉簪比划着。
余戚突然有些思念刘母,记得那年过年,刘母亲自给她缝制的衣服,刘季给她亲手雕刻的梅花木簪,突然心中一阵酸涩,心里时常担心刘母身子不好,担心刘交有没有好好读书,刘季和吕雉,过的可好?突然对镜子里妆容富贵的自己一阵厌恶,扯下头上的发簪,“去取我的木簪来……”
“公主?……”鸢儿一阵疑惑,不知道公主怎么了,细看镜中那人,眼中竟有一闪而过的伤感,心下担忧,“过年要喜庆,公主若是太过素淡,会被嗤笑的……”
余戚心里一叹,“取来吧,我会想办法把它弄喜庆的……”
鸢儿闻言也不再怠慢,取了那梅花木簪递给余戚。只是一脸困惑的看着自个主子,如何将这木簪变得喜庆。
余戚取了印唇的红纸,沾了些水后涂在梅花花瓣上,又将多余的水细细吹干,每一步都做得那样细致,鸢儿看的微微一愣,除了项羽给的草鼠,没见过她家公主如此爱惜的看着别的东西,心里不由得好奇这梅花木簪的来历。
余戚一点一点的染好色,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鸢儿,替我别上。”
“诺……”鸢儿领命,将簪子别入余戚发间,余戚瞧着此时的自己,心里才微微舒坦,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走吧,哥哥怕是等急了。”
“诺……”鸢儿轻弯腰身回道。
出了屋子,子婴早已候在院中,此时一身黑服的他,身上的柔弱之气早已不见,凌冽而俊美的容颜,浑身散发的男儿气概叫余戚微微一愣,在她眼中病弱的子婴如今皇家威严的气势尽显,倒叫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子婴将她眼中的惊讶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妮,想什么呢?”
余戚回过神来,盈盈一拜“婵妮见过哥哥。”
子婴笑容微顿,“同我还在意这些虚礼?走吧,大哥该是久等了。”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余戚跟在身后,瞧着眼前那逐渐健硕的背影,那独当一面的气势,心中一疼,子婴,扶苏,越是锋芒毕露越是叫自己担心,赵高的野心自己清楚,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他都决不留情,自己一直故意不去想未来的事,可一味的逃避又有何用?如何,才能护住他们?
入了宫,余戚心不由得又提起来,自从上次遇袭之后,对赵高就越发难以放心,如今年关盛会,举止言行都得百般小心,若是再叫他抓住机会,恐怕自己不一定能再度幸免。鸢儿许是感觉到她的紧张,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担忧之色,余戚侧首给她一个微笑,“鸢儿,一会不管遇到什么,记住,眼观鼻鼻观心,切莫多言。”
“诺……”鸢儿弯身行礼,心里却是更加担心,公主如此认真,难道宴会不顺利么?
余戚俯身坐下,四下瞧瞧,此屋共分三层,最上一层独置一席,乃是嬴政之座,下两步台阶后,两边各公子席位逐一排开,此刻嬴政未到,众公子谈笑风生,也算热闹,再下两台阶则是**各妃及公主席位,余戚此刻算是坐在最外位,紧挨门边,周围都是些生面孔,但也都知道定是公主娘娘的,可嬴政虽不重色,但却好色,他不会因某位女子罢朝,但却从未停止纳妃,事前便听说**嫔妃中,尚有年纪与她相近之人,如此叫她也不好与人谈说,免得说差了辈分。此刻只是静静坐着,微微颔首,思量着如何解决心里积存已久的问题。
“陛下到……”赵高的一声尖利嗓子,刺得余戚身子微微一颤,随后起身行礼,在众人震耳欲聋的呼声中,余戚只是张了张嘴却被未出声。嬴政走过她身侧时,眼神轻撇,却并未言语,随后大步流星走上御榻。
“哈哈,如此佳节,就不必在乎虚礼了,都坐下吧。”嬴政面带笑意,好似心情不错。
可即使他这么说,也没人敢真的不行礼就坐下,于是又齐呼“谢陛下(父皇)”行足了礼,才又齐齐坐下。
又由扶苏带头,一个接一个起身向嬴政拜贺,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搏那人欢心。余戚却是心里甩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身处最末,等轮到她时还有何吉祥话可说?说道送礼,余戚却不由得有些忐忑,她在赌,赌这时的嬴政还有些清醒,赌他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时间慢慢过去,终于,轮到余戚起身上前献礼祝贺。“婵妮拜见父皇,恭祝父皇福寿安康……”余戚盈盈一拜,将手中竹简双手奉上。
众人皆是一愣,只是送竹简?即使里面写着名家珍言,也不足作为礼物送上啊。
嬴政笑意不减,眼睛半阖的瞧着余戚,扶苏神色微变,侧首看向子婴,子婴轻轻摇头,一脸困惑的看着余戚,之前询问婵妮礼物准备如何,她只说一切妥当,如今怎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赵高面如常态的接过竹简,奉送到嬴政跟前。
嬴政轻展竹简,上书“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皇帝东游,…………普施明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再看后面还另有文字,“东游之行,声势浩大,黔首俱庆,集钱筹粮,以备皇行,实为辛劳,黔首敬皇如此,实在可喜甚哉,谨以此表明,愿父皇纳之。”嬴政眼眸越发深邃,这可是在说他东游劳民伤财了?
此时余戚一身浅紫色衣袍,发间仅用了一只梅花木簪,脸上虽未施粉黛,但也算素雅娇美,本来有的几分火气,倒叫这一身淡雅之色冲下许多,缓缓说道,“这可是此次东游刻于石上之文?”
余戚心下微微紧张,弯身一拜,“回父皇,前段确是石文……”
嬴政合上竹简,眼睛微眯,忽略掉她说的‘前段’,将竹简向案上轻轻一掷,问道,“说说,为何如此?”
余戚抬眼轻看,上座那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由得又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