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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哥的日记

风暴过后,第二天一艘出海的渔船救上来一个人。这个人说自己的船出海打鱼遇到风暴给打翻了。没有人怀疑,因为他就是一个生长在大海边的人,黝黑的皮肤和相貌就是一个渔民的样子。

李海生上岸后并没有回部队报告,而是悄悄回到自己的家。他家里没有别人,一直是一个人住。他收拾了些细软,带上包衣服就直奔湖南长沙,去完成他的承诺,找朱隐龙。

当时中国虽然进入民国但其实各地都在军阀的控制中,路上盗贼土匪很多,并不太平。李海生用他当兵练就的本领,一路上小心翼翼,大约用二十多天终于到了湖南长沙。

他到长沙县城,先打听到朱家的地址,找到了朱家后,并不着急敲门,而是在旁边租了旅馆,前后观察了三天,确信这附近没有盯梢的人,第三天晚上才翻墙进去。朱家大宅倒不多深,他挨个排查了下,在靠东首一排房里找到了朱隐龙的房间。

当时朱隐龙正在屋中看书,忽然窗格被石子击中,他出门察看,见四下没人正疑惑,忽然身旁角落里出来个人低声说道:“朱公子,我是你大哥派来的下属。”

朱隐龙吓一跳,饶是年纪强作镇定,定下心神跟李海生盘问了几句,再见他拿出大哥的望远镜心里信了八份,将他邀入房中细谈。

李海生把前因后果说给朱隐龙听,他听到自己大哥已经葬身大海,悲痛不已,放声大哭。恰好朱隐龙母亲经过,听到哭声敲门进来,见有生人也是一惊,待问明来历听到自己大儿子已经丧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两人慌忙把老太太扶到朱隐龙床上,又掐了一会人中,朱母半天才缓过来。见母亲醒转,朱隐龙又去外面请来了父亲,将李海生和其来意说明。朱父却是听儿子说起过这个李海生,虽第一次见但样貌和儿子所说一致,又见这人双眼有神应该是一个品行端正可信的人,知道他所说不假。朱父低头思索片刻,忽然脚下地面落下几滴水珠,立时整个人从椅上起来跪拜在李海生身前,说道:“老夫谢过李壮士对朱家的恩情。”李海生哪里受过这样的大礼,连忙也跪在地上,朝着朱父磕头。朱隐龙知道父亲为人最重情义,见李海生曾舍命去救朱孝文,又千里迢迢跑来报信,此人实是忠义之士,心中感激万分。两人一同把朱父扶回座椅,四人相视,均泪流满面,悲痛不已。当夜,朱父邀李海生在朱家住下,日后从长计议。李海生此刻也是无家可归正愁没有去处,也不谦让,立刻答应。但李海生随即跟朱父,朱隐龙和朱母说这事千万不可声张,怕万一有人知道追查过来。三人自然答应。

他之所以那么谨慎小心是因为这次他们所执行的是极为秘密的任务,据说背后还有外国政府,保皇派和军阀的人也在秘密调查此事,万一知道有活着的人回来,怕连累到朱隐龙全家。

朱隐龙第二天随李海生回旅馆清算了房钱将衣服细软都拿回朱家,然后跟家里佣人们说这是远房来投靠的亲戚,叫朱二。

此后李海生化身朱二在朱家住下,朱家人也将他当亲人般对待。他平时话不多,手脚勤快,大家起初觉得这人既然是朱老爷的亲戚怎么还时常自己干着佣人的活,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常,只当这人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手脚勤快而已。

转眼三个月过去,一天晚上,李海生敲开朱隐龙的门找他说话,朱隐龙说也正想找他问些事情。两人在屋内灯光下聊到半夜,期间朱隐龙几次站起在屋中来回踱步,偶尔还从书架上翻出某本古籍细加查阅,李海生不识字对朱隐龙问到书中所述只能摇头回应。最后临走,李海生再三叮嘱今晚所说之事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哪怕是朱父和他母亲。朱隐龙心知这是李海生冒了生命危险带回来的大哥的遗愿,当即对天发誓绝不泄露半句。

又过了半年时光,李海生说想念家里亲人打算回家探亲。朱家再三挽留,甚至许诺派人去山东接他家人一同来住,他几次推脱,非走不可。最后朱家送了些盘缠衣物,相送到火车站。李海生登上火车回头望去,眼见朱家人对他如此深情厚义,心中对朱家人十分感激。其实他家乡哪里还有什么亲人,他是怕将来有人查到这里给朱家惹祸。此人自身难保之时还能替他人着想,足见忠义,朱孝文确实没看错人。火车带着李海生远去,他看着眼前的景物,脑海里浮现那晚在大海里的遭遇,心想人生在这样的乱世中又和在大海里飘荡有什么区别呢?何时才能天下太平呢!

朱隐龙回家后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月底回北京,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他原计划是毕业后留在北京做事,但现在哥葬身海底,家中再无长子,而父母也年迈,父亲也有意让他继承家业,还是读完书打算回来陪伴父母,将来给二老送终以尽孝道。朱隐龙收拾衣箱里衣物的时候从一件外套里掉出一个东西,他捡起一看正是去年李海生来的时候给他的大哥的航海望远镜。当时他心里难过,怕父母看到睹物思情于是塞到衣箱里面,这一年里竟然把这东西给忘了。此刻拿在手里,见物如见人,如何不伤感,眼眶里顿时泪珠滚动。他坐在椅上抚摸着大哥的旧物,沉思良久,见窗外一缕斜阳射入,索性将这望远镜拉拉开,打算朝外望去。

这种航海望远镜分成三结,靠近眼睛的镜头小,靠近景物的镜头大,不用的时候收缩成一段。他端在眼前朝窗外看了看,竟然漆黑一片,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心里疑惑,这望远镜怎么看东西是黑的。拿着晃动两下里面有硬物滑动的感觉,心里明白这是有东西塞到里面,堵住了镜头。于是试着转动两侧的镜头片,果然靠外的那侧镜头可以取下,斜过镜身,咚的一声落出一个油布包。他接在手里,看这油布包卷成筒形,刚好塞到望远镜里,端在手里有些份量。他把望远镜放在桌上,仔细看那油布包,见有一面用火蜡封了口,心里顿时好奇心大起,冥冥间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一定是大哥留给自己的重要遗物。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小心把封口的火蜡剥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纸。他心想莫非这是大哥的遗书,一时心潮澎湃,将这些纸铺在桌上,小心抚平,一张张看去。

这十几张纸大小质地均不同,显然是从不同东西上撕下来的,有的边缘直接给撕掉了一角失去了底下部分内容,应该是在万分紧急的状况下随手撕下的。

这十几张纸上记录的有:

“我们古物调查所成立一年多,受到各方面的关照很多,许多有志向的年轻人也都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为国出力,为国争光。我们在对古代典籍的整理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可能是未来我们工作的重心所在。”

“我最近在清理清宫档案中,发现在大明朝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曾派郑和七下西洋,名义上是‘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但其实是想去寻找传说中的仙山。又根据记录,自秦以后民间有流传一句歌谣‘海上有仙山,山中有仙人,仙人九丈高,住在长生殿,殿中有仙药,吃了不会老’。海上有仙山这个传说自古就有,可是仙人九丈高只怕是夸张的说法,那不成了巨人了。”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那句歌谣,还找了几位朋友讨论,大家竟然不但不反驳反而很认真的分析说中国自古就有巨人创世的传说。例如盘古开天辟地,夸父追日,女娲补天的神话传说里都是以巨人的形象出现。而且在汉的《史记》等之后古籍中也有关于巨人记载,我摘录两段如下:‘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这些巨人存在的记录是否和歌谣中的仙人有某种联系呢?要是小弟在一定比我还高兴吧!”

“我们从一份年代可追溯到汉朝的记录中发下了一个奇怪的记录。这份记录被写在一张粗布上,上边用小篆写着:‘海中有岛,巨人数丈,能做仙丹,可长生。石壁为门,玉琀为钥,隐于墙内,生人回头’。旁边画着一个玉蝉。这里也提到了海岛,巨人和仙丹。而那玉琀莫非就是打开生死门的钥匙不成?”

“今日,古物研究所的几位同事来访,有李隐,张煜,田广元,于虹,丁思成。我们一起聊了下最近各自工作进展。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在中国东海海域里确实存在某个神秘的岛屿。根据几位同事分析资料得出的结论,这一海域在历史上多有神话传说所描述的仙岛出现,但后来实地考察后并没有找到踪迹。而最近根据几个日本水手所说,他们确实在船上见到海中有一个岛屿的影子。难道这真的是飘忽不定的仙山?还是说只是看到了类似海市蜃楼的景色。”

“最近有传闻,日本国和京城里的保皇派已经联手要去海上搜索仙山并寻找传说中的‘不死药’。难道真的有不死药嘛?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东西,人真的可以长生不死吗?”

“今天有消息说那些出海寻仙山的日本船在那片海域遇到风暴,最后全员失踪。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味着什么呢?”

“上级命令我们在十日内准备好出航,这次任务要对外绝对保密,已经有多个外国势力和京城的保皇派也在秘密调查此事,我们的人已经好几个被跟踪,家里也被盗过,但并没有丢失东西。他们想找什么呢?”

“我们在海上第一天,根据资料我们将在几个海域里寻找,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回家,我忽然想念我的家人了,不知道父母身体如何,小弟他人又长高了吧,我好想念他们呀。”

“昨晚有水手说在海里看到一个黑色的岛,好像中间有个黑柱子,其他水手说他喝多了,一定把陆地看成岛屿了。我们把船开到那片海域却什么都没发现,真是很失望。”

“我们已经在海上十天了,这片海域什么都没有,如果再有三天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就只能回去了。可是我这几天越来越多的感觉到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我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怎么能够凭着感觉去寻找那不存在的仙山和不死药呢?”

“我越来越想念我的家人了,真想快点回去呀。据说最近有大风暴,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回家。”

这十几页纸写得断断续续并不相连,朱隐龙按照自己的理解从左到右排出一个时间顺序。他前后读完几次,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反复念叨几个词:巨人?仙山?不死药?这些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他将大哥留下的望远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此刻他的眼睛里有光在跳动,那光越跳越快,变成一团篝火,火焰摇曳中,有两个人影也在随着晃动。

那是朱隐龙和白薇的背影,两人从回忆中回来,眼前只有跳动的篝火。

“起风了。”白薇说。她听完了朱隐龙的叙述,很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下,说:“你很勇敢!”

朱隐龙站起来,看着远处深蓝的大海,月亮在海面上洒下一片烂银。他觉得心里似乎很久没有那么轻松了,海风吹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说道:“我大哥常说,人生虽无常,但人要有走好人生路的信念。而在所有的信念里,只有用感情做基础的信念是最牢不可破的。我也许就是太想念他了,以为靠着这点信念就能找到他,现在想想确实太莽撞了。”

白薇站起来抱紧了手臂,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这不就是救了我一命。所以你更应该为了你大哥好好活下去,保存这份感情,带着这种信念回到家人身边。”

朱隐龙回过头,说:“你说的对,我此刻也觉得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传说是真是假,都不如家人对我重要。”

白薇点点头,顺着朱隐龙的目光看向远方,她一定很认同朱隐龙的话,是呀,人的感情还有家人比什么仙山神药都要宝贵得多!

朱隐龙望向白薇,说道:“我觉得咱们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了,我一定要保护好你,让你平安回家。”

白薇笑笑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只希望不要给追到树上去就好了。”

朱隐龙笑笑说:“放心,下次我一定会爬到树上去救你的。”

月亮渐渐躲到云中,像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爬进自己的被窝,山崖前的草地上有许多萤火虫的小亮点在飘荡,这个岛屿变得即安静又美丽,月光下又有多少家人在思念远方的游子呢?

这一夜总算平安无事的过去了。

第二天的清晨,三个人起来后,分吃最后那些干粮,决定先绕到山崖后看看,希望那从后边找到出口,尽快赶到和船家老陈的会合点。

三人整理好行装,朱隐龙让白薇拿着宝剑断后,自己端着秦弩走在前边,小鬼头在中间。三人顺着山岩边走,转过一个弯,越往里走地面越松软,绿苔把地面都覆盖住了,周围树木生得枝条细长,上边挂满树藤披头散发般分散而立。朱隐龙低头看每踩下一脚都有水冒出,心想:“这地下应该有一个泉口或者地下湖泊什么的,就怕不小心走到沼泽里就糟糕了。”

朱隐龙告诉白薇注意脚下,跟着他的脚印走,他自己每下一脚都十分小心,确定站稳了才迈出下一步。这样一来行走速度可就大打折扣,在这乱树水泽里走了一个小时前面地上出现一些石块,朱隐龙踩上去觉得十分平稳,又往前跳了几块均没发现异状,挥手示意白薇和小鬼头也踩在这些石块上过来。三人这样踩在石块上比刚才安稳多了。在树藤密布的沼泽里又走了半小时,前边藤条如门帘般垂成一排,三人拨开几跟粗大的树藤,眼前一亮,在这树藤围绕中出现一片空地。空旷的空间里密密麻麻排列着成百上千块石头,数百米外有一块极大的石盘,似乎所有的石头都是聚拢在它周围,像个石阵一般。耳边传来潺潺水声,石阵中有活水在流动。

三人小心翼翼踩着石头朝着这石阵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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