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林立着自屋顶垂下,屋前的台阶下几个小丫头正在扫雪,叶初望着门外白茫茫的一片,深深的叹气。
“主子,这是您今儿个坐这儿的第七回叹气了,”见着叶初似是想要躺下,采乔慌忙将叶初身后的玉枕扶正,“主子别躺下,一会儿头发又得乱了。”
叶初斜起眼看采乔,然后扁着嘴道,“乱就乱了呗,我都这模样了,也不怕再难看点儿。”
采乔颇有些无奈,“主子,皇上要您侍寝,您若是不收拾好了,可是有违宫中条例的。你忘了茗烟嬷嬷的话了?一会儿皇上来要是见着你手里那块冰棱,又该说话了。”
叶初不爽至极,懒散散的把冰棱往采乔手里塞去,“拿走吧,不就是玩了块冰棱么,就会拿茗烟压我。”
采乔窃笑着拿着冰棱去丢,叶初却是鼓着腮帮子郁闷的不行。
叶初现在看到茗烟就怕。在茗烟面前,她连走路的步子都不敢迈大。为什么呢,这还是前几日册封大典上的事儿。
册封大典那日,叶初随着众秀女在朝堂上接受册封。叶初本就因蒙着面纱所以格外的招人注意,偏偏她还处处行差踏错。
秀女行屈膝礼,她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行了跪拜礼。秀女上前叩拜领旨谢恩,她好不容易知道要行屈膝礼了,却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还好当时叶初脸上的面纱没掉,不然丢人丢的更大。
册封大典后,太后大怒,说她给原湖王朝宗室丢脸,下了一道懿旨过来,点了名儿要她好好学规矩,特别派了茗烟每日里给她上课,甚至给了茗烟随意处置她的权力。十日后,太后将会前来抽查。若是不出成果,便让她去了妃位去凄宿宫过日子。
叶初自此每日里都遭受非人折磨。
用膳时,咀嚼声不得有,碗筷勺相碰声不得有,同一盘菜不得取五次以上。
走路时裙摆不得飘动过于厉害,步子迈动不得过大,双手摆动姿势要时刻注意。
为了练走路的姿态,叶初今日上午便头上顶着水碗走了半日。
而下午她则是摆着那个屈膝礼的半蹲姿势蹲了许久,致使她的腿至今发酸发麻,连迈过门槛儿都觉得吃力,只恨不得就趴床上不动了。
可是,最最教人受不住的,还不是这些。最最教人受不住的是她晚膳前小李子便来了钟毓宫通报的事情。是的,小李子,到今日了她才知晓,在凄宿宫给她送饭的小李子竟然就是皇帝的贴身太监。
她依旧记得小李子说话时的神情,卑微之间竟是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怪异,他说,萧子眠今日要来钟毓宫过夜,让叶初准备着就寝。
若是在叶初发现了自己脸痊愈之前,她是全然不担心这个的。反正她这模样是萧子眠避之不及的,萧子眠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动作。叶初自然知晓,萧子眠之所以做出侍寝的假象是为了表现恩宠,朝堂之上便可以愈发的提拔叶守。
可是如今不同了,她现在有了两张脸,她睡觉时不能保证自己的脸上那层不会被蹭下来。萧子眠又是一只狐狸,她不能肯定自己能够骗过那家伙。
越想越难受,她正想把脑袋埋进抱枕里,却又忽然记起了茗烟的话,“衣衫不整,发鬓不齐不得见天颜”。她赌气一般摔了抱枕到地上,然后便开始迈着酸痛的腿在寝殿里踱步。
当门外小李子那一声“皇上驾到”传来的时候,叶初还在屋子里踱着步。听着这么一声吊嗓子的声音,叶初是心内狠狠震动了一把。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裙子整齐,头发未乱,面纱也戴着,于是便踩着碎步到了寝殿门口去迎驾。
“臣妾参加皇上。”不知为何,叶初看电视剧上或是听其他宫妃自称臣妾时,明明是极为自然,偏偏这个词从她口中出来,她便觉得无比别扭。
“爱妃请起。”
叶初着实被那一句“爱妃”雷了个外焦内嫩,然后便起身看眼前的男子。
萧子眠今日是一身玄色常服,衣衫上绣着同色龙纹,许是方才在雪地里走来的缘故,他的肩头微微落了些雪。衬得他那张脸,玉般的明澈。
叶初起了身之后便找不到话说了,她和眼前这个男子无非就是处了一两日,说了十来句话而已。说多错多,不如缄口,等他找话题。
“爱妃家中可是有个弟弟?”萧子眠竟然便这么随意的歪在了叶初之前躺过的贵妃椅上,抱着叶初之前抱过的抱枕,眯着眼道。
叶初随着他的脚步到了贵妃椅前,规规矩矩道,“正是,家中小弟今年十六了。”
“唔,朕的十二弟子虞今年也是十六,顽劣的很,不如让爱妃的小弟前来给十二弟做伴读可好?”
伴读?瑾甯来做伴读?
“回皇上话,臣妾的小弟不好书文,成天只爱舞枪弄棒,若是做了伴读,怕是会误了十二弟。”
“他习武?”
“是的。”
“不碍的。若是习武也好,顺便能看着点十二弟。若是十二弟惹了事儿,他也能帮衬着点。”
叶初此时最近已经有些抽搐了,让瑾甯去帮衬惹了事儿的萧子虞,那不是助长了萧子虞干坏事儿的气焰么?这个还叫伴读?
可是,萧子眠的话她自然不敢驳回,她只好讷讷的点头,只想着有机会要去见瑾甯一面,给些忠告,免得他到时候真的跟着萧子虞肆无忌惮的惹事出来。
“爱妃,你说可好?”
叶初扁着嘴,在面纱下冲着萧子眠做了个鬼脸,“好,一切听皇上的。”
“听小李子说,太后这几日让你学规矩是么?”
“是。”
“不知学的如何了?”
叶初提起这个就是满肚子的愤懑,“小有进展。”
“好,既然爱妃如此说,朕就放心了,朕就等太后验收的时候前去观瞻爱妃的风采了。”萧子眠眯着眼,抱着抱枕躺的不亦乐乎,“朕觉得爱妃这个贵妃椅要比其他宫殿的软上许多。”
叶初微微蹙眉,有么?她怎么没觉得?
“不如,爱妃今日便睡在这贵妃椅上吧,朕去床上睡了。”语罢,萧子眠便抱着叶初的抱枕掀了珠帘准备去床上睡觉。
叶初被他的话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是了,他不肯和她睡,又要制造出俩人洞房过的假象,只好这么分配床位了。
可是,被子只有床上有,她若是睡贵妃椅自然需要被子,可是她若是拿了床上的被子,萧子眠就要受冻。她反复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多裹几件衣裳。
这一觉,叶初睡的极为不舒服,首先是贵妃椅上硌着慌,其次吧,她又总是觉得冷。迷迷糊糊间,叶初才睡了不久,便听闻外头小李子的声音,“皇上,该起了。”
她裹着衣服把头埋进去,却还是听到了寝殿里侧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他便见着萧子眠一身素白的亵衣站在了她面前。
“你起了?”她揉着眼睛问。
萧子眠微微皱着眉,“你睡觉怎么不戴面纱。”
这一句话顿时让叶初彻底醒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人皮未曾掉落之后方又松下了紧绷的神经道,“睡着觉没法戴人皮。”
“人皮?”萧子眠显然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蹙着眉的神情都比平日里看去可爱了几分。没了往日那种微有冷清的感觉。
“不是不是,说错了,是面纱。”叶初此时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样的话都会说错!
“哦?”
“嗯。口误了。”
萧子眠挑着眉看她,看的叶初觉着自己的脸要被看出一个洞来。
“你去里面睡吧,我让小李子进来伺候。”
“是。”叶初此时已经完全醒了,那口误让她彻彻底底的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