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惊醒的。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费力的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昨天的事太过曲折,太过离奇,短短的一天,让她经历了太多太复杂太强烈的感情,作为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女孩儿,她承受的,实在是太多了。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最后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然后听到老人一声叹息,自己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早慧的七七知道是老人怕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起伏太大,伤了神识,所以才将自己弄晕的。
她慢慢的从上床爬起来,挪到门前,一把推开门,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好像一束温暖直射心田。
坐在门前的草地上,低垂着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一双温暖的手在温柔的抚摸着她,七七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平静。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在那里呆坐了不知多长时间,耳边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啦?”
七七抬起头,看着那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一笑。
那老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早已没有了昨天疯狂的戾气,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凄婉与绝望,神情平静的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的眼睛细细的,长长地,眼角微微向上挑去,这么静静一笑,竟然显露出几分慵懒的风情,那个怯怯的隐忍的孩子,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老人略微有些诧异,略一沉思,忽然冷冰冰的说,“看样子,你已经有了主意了,对吗?”
“不,我只是,忽然想通了。”
忽然想通了,老人耸然动容,这看似简单的几个字,蕴含了多少痛苦地挣扎,又经历了多少痛苦的选择,
“我五岁那年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连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虽然二叔对我说了好多关于爹娘的事情,但是爹娘在我的脑海里,就像两个很熟悉的陌生人,得知他们可能是因我而死,我当时确实很绝望,很自责。可是现在,我想到更多的,却是二叔,我不相信他们说的二叔已经陨落了,因为二叔的本命灵牌,还好好的,丝毫无损。“
“我不能忘记自己从五岁就发下的誓言,修道有成,离开黄家,走遍京匀大陆,寻找二叔的踪迹,京匀大陆如果找不到,我就去冥界,哪怕要走到冥界三十三天外,我也一定要找到二叔!”七七缓缓却坚定的说道。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执念,没想到,你的执念却更深了。罢了,有了这些执念,没准儿对你却是一件好事。”老人叹息了一声,说道。
七七眼睛亮亮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着老人深施一礼,郑重说道,“无论如何,都是前辈当头棒喝,将七七喝醒,使七七记起了自己的责任。七七拜谢了。”
“黄七七?好名字。”老人看着七七一扫阴霾,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是灿烂的阳光,不禁笑道。
“不,我的姓氏是司徒,司徒七七,从黄天耀将我从黄家除名的那一天,我就对自己说,我是司徒七七,与他们黄家再无相干!”七七冷然说道,忽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司徒,是我没有见过面的娘亲的姓氏。……我的爹娘,我总得记住他们!”
“好,好孩子,老夫……任傲天,这个名字,却被我遗忘了二百年了……”老人的眼中似又浮现出了那遥远的回忆。
一老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思量着,静静地站立着,阳光毫无偏私的给二人渡上了一层金光。远远望去,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都是那么孤独,但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却又显得是那么的和谐……
三日后,那老人找到七七,对着七七笑道,“我要走了。”
“哦,太不巧了,我今天还准备做爷爷最喜欢的地獾肉吃呢。”七七懊恼的说道,然后转颜又笑道,“那就等爷爷回来再吃吧。”
七七虽然只是与这名字叫任傲天的老人相处了三天时间,但是也许是二人境遇相同,也许是二人的性格相近,这一老一小竟然相处的分外和睦,对于七七叫自己爷爷,那任傲天也笑眯眯的应了。
“乖七七,爷爷这次走了,就不再回来了。”任傲天拈着胡子,看向七七的眼神里有一丝不舍和留恋。
“为什么?”七七这十几年来,除了自己的二叔,任傲天是第二个能打开她的心扉,不用让她防备的人。
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老人对自己确实是真心的关切,所以从小缺乏温暖的七七,也是真心的依恋这个老人,可是为什么只是相处了短短的几天,自己便又要面临分离?
“难道,我真的是注定要六亲无缘,无友无亲吗?”七七不禁低声说道。
“七七,无论什么时刻,无论什么原因,无论你到了何种修为,永远别忘记自己的本心,自己的誓言!”听出了七七话里的犹疑,任傲天严肃的说道。
“是啊,我命由我不由天!”七七感觉豁然开朗,“我只是不舍得与爷爷分离,七七会想念爷爷的。”
“七七,爷爷也有自己的誓言需要完成啊。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本心。这数百年来,我先是追名逐利,后又自暴自弃,早已忘了曾经许下的誓言,年少时怀揣的梦想。唉,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过去的日子却一去不复返了,我这数百年来居然浑浑噩噩,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任傲天看着远处的虚空处,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雨中坚毅前行的少年,叹息着说道。
“一百多年前我被仇敌追杀,慌不择路来到这千幻山下,结果晕倒在了瘴气中,后来被上代的黄家族长所救,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加之当时我对俗事心灰意冷,便答应为他守护黄家一百年,而他答应我会让所有的黄家人听从我的命令,年年会供奉我灵石丹药珍稀之物等。其实现在早已过了我们约定的期限,但是我觉得这样偏于一隅也不错,所以就一直在黄家待到了现在。”
“要不是那天你不屈服的眼神,誓与天争的样子,我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也曾经热血拼搏过。哦,忘了告诉你,在我八岁的时候,曾经也有一个修士,说我命犯天煞孤星,与你一样,我也被家族赶出了家门。”任傲天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