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经过一夜重雾的压力,都拉耷着脑袋,装起深沉来,丞相夫妇有些风风火火的进了宫,面色慌张而凝重,丞相夫人快步向前,飘起的衣襟打在道旁的树枝上,抖落了一层积了一晚的露水,树枝如释重负,像乘着弹簧一样,兴奋的上下跳动着,庆祝自己的解脱。显然,丞相大人并没有丞相夫人慌乱。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丞相夫人急是急,但终没有坏了规律。
“丞相大人、丞相夫人平身。有何重要之事,使得大人一大早进见?”
“回禀皇上,内人昨晚听犬子提到‘涅海国’,整晚心神不宁,特一早进宫,以解心中之疑惑。冒犯之处,望皇上皇后娘娘谅解。”
皇上看着神色痛苦的丞相夫人,虽不忍心点头,但是纸包不住火,况且他们又从未刻意包火,此事本已心照不宣成为定局,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皇帝的点头,无形中抽断了丞相夫人的手脚筋,她无力的瘫软了下去,太阳穴位处嗡嗡作响,头好像要炸开一样,还好有丞相大人站在旁边支撑着她。
“丞相夫人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啊?”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没事。皇后,那件事,真的要成为现实了吗?”
丞相夫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有何小人儿拿着绳子绑住她的声音,然后上下抖动一样。
“丞相夫人,还是接受吧,这是迟早的事,含烟是不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这点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
皇后面露难色,担忧的把丞相夫人的痛苦都看在眼里,然而,她真正担心的并非这些。
“我知道都知道,但是,可怜的含烟,我们是她的长辈,理应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是吗,我们怎么能这么自私,让含烟一个弱女子去承担那样的重担啊?皇上,萝烟国是所有萝烟子民的,怎么能…”
“丞相夫人!要注意你的话语!”皇后激动的站起来,直接了当的截断了丞相夫人的话,一脸怒色。“还有,‘萝烟国是所有萝烟子民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带头造反?!”
皇后简直是怒不可言,站在凤椅前,居高临下,吓的丞相大人赶紧扶着几进崩溃的妻子跪地求饶。
“皇后你干什么?!坐下!!”皇后杏眼一瞪,奈何对方是皇帝,只好放下架子,憋屈坐下,“丞相大人,你先带你夫人回去,召太医好好看看,这几天,就不要让她乱走动了,含烟的事,朕和皇后会做妥善处理的。”
“尊,臣先行告退。”
“还有,叫丞相夫人不要乱说话,否则,不要说含烟,整个萝烟国,都会消失!这些事,孰轻孰重,聪明如丞相大人,就不用哀家提醒了。”
皇后的声音无比阴冷,丞相大人心一禁,唯有应“尊”连托带抱的把丞相夫人带出了皇帝及皇后的视线。
“皇后,你吓到丞相夫人了!”
“你心疼吗?”皇后杏眼一斜,柳眉一竖,皇帝没辙的“退”了下来。“你以为我想成为大家眼中的恶毒之人吗?万一事情败露,吃到苦头的是我吗?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呀?”
兴许会撒娇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女人吧,能把自己最凌利的棱角在要讨好的男人面前泡成棉花,方为上。这不,看着皇后浅泪点点的模样,虽不是少女,却也显得楚楚可怜,自有一番风味,连皇帝都心虚了。
“好了好了,都是朕的错,朕误会你了,幸亏如此聪明之丽人乃我之妻啊!哈哈哈…”
含烟本想同皇帝话别,不想来到殿外,却听到如此爽朗的笑声,顿时心生五味,酸涩之貌,无以言表,心酸之泪,伴着“我算什么?”这个疑问,流了下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丞相府前,想到平日里丞相夫人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自己又垂慕于童期,故对这里的感觉当然非同一般,竟有奇特的温暖之感。府内见来者是含烟,皆跪了下去,含烟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毕竟,之前经常与府内的公子童期来过。
“起来吧。夫人可在?”
“回公主,夫人行从宫里回来。但是,状况不太好…”
“是怎么一回事?”
“回公主,奴婢不知。”
从众奴婢中走出来,含烟琢磨着丞相夫人去宫里的目地,一直到夫人的床边。丞相大人见到含烟,忙问好,夫人听到对话,知道含烟来后,就坐了起来,伸手拉过含烟抱到怀里,失生痛哭。含烟本来心里就难过,这下有夫人做引子,眼泪来得更凶了,空剩丞相一人在一旁干着急,
“公主,快停下吧,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老臣该如何向皇上交待啊!夫人,你也停吧,安慰安慰公主,公主心里难过,你凑什么热闹啊?”
丞相说着说着,也泣不成声了,夫人好像一下恢复了力气,大声嚷到,
“公主难过,我就不难过吗?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你这样做?整个萝烟国,就没有别人吗?只有一个含烟公主吗?萝烟国的先皇先帝、列祖列宗…”丞相大人听到这里,慌忙捂住夫人的嘴,担心她说出更离谱的话,夫人挣扎着,“你们…快看啊,这算什么国…”
“疯婆子!公主在这里呢!”
丞相大人一急,大声吼到,看到终于镇住的夫人只是哭后,他松了口气,一想到旁边还有垂泪的含烟,他惊得站起来,双膝跪下,
“公主,臣罪该万死!请公主恕罪!”
含烟看着对自己屈膝的老者,心一阵抽痛,
“丞相大人快请起!您这是干什么,您何罪之有啊?快起来。”
含烟扶起他,看着丞相又是擦汉又是擦泪,含烟的心里竟是又痛又暖,
“丞相大人,夫人这是为何啊?”
看到夫人好不容易静下来,含烟忍不住问道,
“唉,昨晚听童期言‘涅海’,就开始疑神疑鬼的,一早起来就跑到宫里,得知您要到涅海国,伤心了,就成这样了。”
丞相大人一抹老泪,含烟听到这里,眼泪又来了,然而这次,悲哀还是感激,她已分不清了。
“童期真幸福,有你们这么好的父母…”
“怎么皇上皇后对你不好?”
“并非,然含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觉得丞相您和夫人更担心含烟呢。含烟真的很感激。日后分离,含烟会想念二老的。”
丞相大人心里一阵阵酸楚,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含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于悲伤挣斗,“来,大人,为您和夫人对含烟的好,也为二老日后的平安,含烟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接过含烟递过来的酒杯,丞相受宠若惊之后是百感交集,“夫人若也在就好了。丞相大人,您取了一位贤德的妻子,真是幸运,日后,您可要好好待她才是。”
“尊,公主,臣明白,谢公主垂怜。”
“丞相大人,站在没有外人,您能不能叫我一声‘含烟’?”
丞相即刻瞪大眼,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下,
“含烟好羡慕童期有你们这样和蔼的父母…也好希望,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时常会想着占有你们的爱,喜欢你们在的地方,完全没有宫里的冷莫,甚至想和夫人睡,想在夏夜打雷的天气让她抱着我入睡。大人,您知道吗,含烟好怕雷,雷一响就没有办法入眠,就会想到温柔的夫人,被她抱着入睡,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所以,丞相大人,不日后,含烟即将远行,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见到您和夫人了,就当是临别的礼物,像叫女儿希望叫我一声‘含烟’,拜托您了丞相大人。”
含烟泪眼朦胧的抓过丞相的手,在他们面前,她才能显现出真正的自己,丞相大人已哭得不能自已,他紧紧的握住含烟的手,第一次,这么放肆的哭着,好像积得太久的发泄,完全找不到关住感情的阀门,
“只有您和夫人,在我要离开的时候陪我心痛哭泣,只有你们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不舍,我的父母,在我答应走后开怀大笑呢!”
含烟提到自己的父母,不禁怨恨起来,就在这时,丞相和着抽泣声,轻轻的说出了她的名字,
“含烟”。
对于这一声叫唤,含烟有说不出的满足,就像由来已久的等待得到了回应,她破涕为笑,
“真是好听极了,早知道这么顺耳,当初也下令叫您何夫人称我‘含烟’,可惜我就要走了,可惜,也听不到夫人称我‘含烟’了真想听夫人也叫我一声呢。”含烟失落的垂着头,抽出手,拍打着丞相的肩头,“大人不要哭了,哭坏了身子含烟会难过的。您还要照顾夫人呢。含烟这辈子能遇见两位,真的很开心,我走了。”
萝烟国多雾,可能是因此,蝉特别多,一到夏季,就成天叫个不停,“知了知了…”,也不知道它们知道了什么。能做只蝉多好,虽然生命短暂,但是,一辈子只用唱歌,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