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道别,含烟想到皇帝和皇后的行为虽然很难过甚至不想见他们,但是,他们到底是生身父母,养大了自己并教育自己,十八年来,虽说总觉得少了爱,但他们却真的给自己提供了最好的环境,锦衣玉食。由于没有什么心情,含烟穿得很朴素,确实,就要离开家的人,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含烟出了门,方知天落雨,烟雨蒙蒙,浓雾漫漫,世界一下子就变得好小,能看到的不足十米远。
“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茫茫大雾了。”
含烟在心里叹息道,走在女奴们撑起的伞下,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安全感。朝皇帝走去的含烟,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想要被重视反而被忽视,因为想要被挽救没想到却被推得更远。她想爱他们,但是却已经没有了爱的理由,仿佛连爱的权利,也被无情无形的削弱了,看着春光满面有说有笑的皇帝和皇后,想到自己怀揣的这颗落漠的心,这翻对比,残忍到滑稽!
“父皇母后,含烟来给两位请安,顺便,道别。”
含烟平静的说道,完全看不出于平时有什么不同,皇帝看到她这么安静,心里不禁安了些许,
“含烟,相信要做的事要注意的因素,皇后都和你说明了吧?”
“是的。含烟此番前来,是想亲自和父皇道别,斗胆以此绵薄之行,报父皇级母后十八年来养育之恩。父皇,母后,今日含烟将走出这里,不能再于父皇与母后之膝下呈欢床前尽孝,不肖之处,含烟已无能为力,望父皇母后海涵!请受含烟之拜别。”
语毕,含烟跪到地上,额头触及地面时,她方知,原来地面是如此的冰冷,还有淡淡的,被脚踩踏过的委屈的味道。含烟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疼到了心上。忍住不看,所以也忍住了不哭。没有必要拿别人的幸福来要协自己!不要拿别人的快乐当成剖析自己悲惨的工具!含烟狠狠的告诫自己,昂着头,自信的跨出门,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整个过程心是有多痛,好像是受了千刀万剐之刑的全过程,回到房间里的含烟都觉得快要晕厥了,费了好多力气,才让自己缓过神来。
“含烟,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倒下!”
她猛的灌了几杯水,逼回了眼泪。
“公主,应红来给您上装。”
柔绫软锦,镶金嵌银,如云似气,轻罩于含烟漫妙之躯,展翅待飞之蝶,刁钻含玉之钗,稳插于含烟如乌之鬓。朱唇轻抿,粉魇胜花。整装过后的含烟,不失神女之气!
“人间哪有此超凡脱俗貌美过仙之女?!”应红看得整个人元神出窍,惊叹道。“禀公主,车马已配好,恭送公主启程。”
这一声,撕裂了应红的幻想,也扯碎了含烟千疮百孔的心。
“我知道了,就来。”
如果伤害注定要我扛着,那我会勇敢的承担!属于我的,或悲伤或快乐,我含烟都会抱起!含烟坚定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冰冷的脸上忽然扬起一个久违的微笑,含烟会好好活着,一如镜中美好!应红提起面纱,渐渐遮住这张过于美艳的面容。心里默念着:自古红颜非薄命!终于,含烟踏上了征途,起点便是她的房间!她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送行,达官贵人宫殿前排到城门,城门外的两侧,又挤满了百姓,这样含烟跌进冰窍的心渐渐回温,但是她并不会让它们融化,以免成为泪水。她直直的往前走,只看脚下一两步之内的路。她实在是害怕,那些伪装会趁她分神的当儿幻灭,最终只有脆弱的自己。
含烟头也不回的上了轿,关上门,放下厚厚的帘布,小小的世界顿时一片黑暗,含烟缩紧心,连同灵魂,交于这方没有光亮的空间,一时间,她竟觉得很安全,不用隐藏什么,她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带女奴,如果有人,她定不能这般放肆。
含烟不知道,她的轿外,是童期,也不知道,就在她上轿的那一刻,丞相夫人彻底的晕了过去,有笑着的人,但更多的是哀伤与痛苦,如果知道有这么多的不舍,她含烟,是否还能走得如此之决然?“都说我们国家的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今天还以为有机会见到,一大早就过来守,没想到还是没见着,真是让人痛心!”
“就是,传说中的人儿,我们本国老百姓还没见,就送到别国去!”
两名年青人目睹了含烟的马车驶过,忍不住抱怨道,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竟说些伤心话!今天找到这里,就应当为公主祈福,为萝烟的未来祈福!真是鼠目寸光!”
旁边的老婆婆看不下,忍不住教训起两位年青人。车子渐行渐远,议论声越来越少了,逐渐只剩下车马前进的脚步声。含烟努力的克制着内心无以复加的难过,心脏几乎要痉挛。感觉心好像被捏住了一样,或者,有一个套子,套住了她的心,这个套子的另一头,绑在她生活的皇宫里,距离越大,套子越紧,绳子也越紧,她的心越痛,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含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忘了那里,因为那里不希罕你!”
现在,好像只有怨恨,才能冲淡她内心的不满和不舍,才能让好受一些。丞相府里,女奴忙里忙外,太医进进出出,看到含烟上轿后,丞相夫人就晕了过去,已经过了七八个时辰了,还未有醒来的迹象,急得丞相大人来回度步,不知如何是好。
“太医,怎么样?我夫人到底怎么样了?”
丞相大人逮住走出来的太医急忙问道,眼里的慌乱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平日里代替皇上指点江山的大臣!
“回大人,夫人没事,只是过于激动导致气血相冲,方才胡太医已开平脉静心之方,与臣见法无异,故服胡太医之方,夫人自会醒来,请大人稍安毋躁,静候之。”
“静候静候?要候到何时?你们各个都说夫人没事,可为何如今还不醒来!你们这群…”
“童期…童期…公…主…”
正方丞相大人吼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躺在床上夫人气息微弱的细声叫道。丞相大人又惊又喜,忙把对准太医的矛头化为柔情,坐到夫人的床沿,挽起她的手,
“夫人,你怎么样了夫人?”丞相夫人好像梦魇一般,她神情痛苦,嘴角抽蓄,洁白的前额上铺满了细汗,嘴里不停的叫着什么,“夫人,醒醒!醒醒啊夫人!!”
丞相大人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拂去她的香汗,看着她痛苦,他更难受。
“哎呀!”
夫人好像挣脱了束缚般睁开凤眼,惊恐的直视帐顶,看到她醒来,丞相比谁都宽心。
“夫人你终于醒了!这下可好了!终于醒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我这是怎么了?”夫人以手覆额,陷入朦胧之中,她的头脑及思绪,如同萝烟国的层层浓雾包围。“对了,老爷,童期呢?!我方才好像看到他来着!”
丞相夫人似乎忘了含烟已经走了的事实,丞相大人突然陷入了两难之地,告诉妻子,她一定会很痛心,说不好会崩溃,但是隐瞒又能撑多久?望着妻子期待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如实道出,丞相夫人原本搭在他手腕上的玉臂渐渐滑落,双眼又恢复了朦胧,
“夫人,别难过了,这是迟早的事,你还是接受吧!打从我们答应那样做起,就要接受我们不能在一起生活的事实。夫人,好在我们还有对方呢。你就别难过了,好好珍惜自己,啊。”
夜色渐渐浓了,没有照明工具的情况下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夫人的房间内,烛火燃烧自己的身躯,撑起了从天而降的黑暗,房内,明亮而温暖,守护着锦帐下的贵妇人,进入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