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想了许多说服老爷子的理由，但一句也没上用。老爷子见他欲言又止，便说，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林子说，主要是工地的事，我想自己能做主。老爷子问，现在不是你做主吗？林子说，也是，也不是。老爷子停下正在抽着的水烟壶，从烟雾中看着他。
“是老墨的原因吗？”老爷子问。
“应该是大哥的意思。”
“他左右你？”
“可能是不放心我吧！”
“回头我告诉他，叫他别管你那边的事。”
林子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于是，把大少爷不允许他开辟供给商的事说了。老爷子却说：“我早就交代老墨了，所有的一切从零开始，什么叫从零开始？就是所有的一切由你作主。这个老墨，年纪大忘性也大了。”
如果，只是按着大少爷铺好的路子走，二少爷什么时候才能成大器？
“大哥不会有其他想法吧？”
“他敢有什么想法？这是我做的决定。”
“老墨好像也有顾忌。”
“顾忌什么？”
“顾忌大哥不高兴。”
老爷子拐杖一跺，说：“反了吗？他们反了吗？我的话也不听？老墨也不听我的话？”
老婆子听到吵闹声，从屋里走出来问：“吵吵什么？”
老爷子还是一点面子不给她，说：“这里没你的事。”
老婆子狠狠地挖了林子一眼，每一次这个野种来，老爷子总赶她走，不让她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林子当没看见，老婆子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老爷子缓了一口气，问：“小市长准备给你介绍哪个厂家？”
林子说了那厂家的名称。
很显然，那厂家还是颇有名气的，老爷子也知道，但他说：“应该不是正式厂家生产的产品吧？他们的产品应该不愁销路，不需要小市长帮他们搞推销。我听说，他们新兼并了一个破产企业，应该是为那个破产企业搞推销吧？”
林子不得不佩服老爷子的判断，老爷子虽然隐居家中，却依然熟知江湖上的变化。
“那家厂被兼并后，生产的产品也挂主厂的牌子，主厂对他们进行了全面改造，包括管理人员、设备、生产工艺等等，质量应该也有一定的保障。”
老爷子没有马上表态，“咕咚咕咚”吸了一会儿水烟，很有一种下决心地说：“你按自己的意思办，只是必要的环节要多留点意。”
不让林子摔几个跟头，他又怎么懂得做生意的奥妙？老爷子不怕亏，怕的是没有时间看到二少爷具有继承家业的能力，只要各方面跟得紧，即使出现什么偏差，应该能及时纠正，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老爷子告诉林子，水泥的质量要注意，到货的时间要保证，付款的形式要在合同里写清楚。他告诉林子买卖之间的关系，现在是买比卖更有底气，没人买，卖方的产品只能积压在仓库，因此，买是主，卖是宾。现在，我们是主，按时下流行的作法，我们至少要压他一期的货款。
老爷子说，但把住宅区建起来，我们便又成了卖方，也要防止产品积压，因此，销售部的工作非常重要。这就是销售部为什么先走一步，地基还没打下去，销售部就组建了，宣传的声势就开始营造了，楼房还没建起来销售部就要运作起来。
他问林子：“价格的事情与物价局谈妥了吗？”
林子说：“接触过，也把我们的方案呈送给他们了，现在等他们回复。”
“这件事应该抓紧，销售要迅速铺开，最短的时间争取资金回笼。”
林子得到老爷子的肯定和指导，信心更足，第二天又找物价局长谈价格的事。上次是与老墨一起上门的，这次，他干脆独自行动。
单独与局长对话，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出口！
“局长应该研究过我们那个方案了吧？”
局长点头说：“初步研究过，总得来说，还是认为你们的价格偏高。”
林子直言不讳地说：“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接提出来。”
“老墨呢？老墨怎么没过来？”
林子笑了笑，说：“老墨来不来也一样，最后还是我做决定。”
“你应该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想，应该没有误会。”林子说，“只要这事敲定下来，我是不会亏待局长你的，我们张家的办事风格，相信局长非常清楚。”
局长说，“但是，我的办事风格二少爷并不清楚。”
林子想，我能不清楚吗？你还不是希望有一个明确的承诺？
“两个点怎么样？”他很清楚那个方案预留了十个点，这十个点就是用来打点上上下下的，局长一个人就占了五分之一。
“你还是回去跟老墨商量这事吧！”
林子愣了一下，想你也太贪了吧？咬咬牙，说：“三个点。”
局长脸色却沉了下来，说：“十个点也没用！”
林子慌了，想自己不会是遇到不贪不占的主了吧？
“我说过，你不了解我的办事风格。等你了解清楚，再来找我谈。”
局长做出送客的架势，弄得林子好一阵尴尬，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
今天真是开了眼界，真就有不贪的官，见钱不眼开的官。看来以后真要做足功夫，弄清对方的办事风格，有钱能使鬼推磨，并不是百分之百有效果的。
“很不应该啊！老墨早应该告诉你才是。”翠花在电话里笑了好一会，才说，“这是不是印证了我的话，老墨并非真心实意辅助你？”
林子说：“所以，我才向你打听物价局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不贪，他是合法的贪。”
“还有贪得合法的？”
翠花笑着说：“各种贪法都有。”
“他是哪一种？”
“他只从公家的口袋里拿钱，拒绝一切个人给予的好处。”
“没弄懂，这话怎么说？”
这时候，他们已经面对面坐在西餐厅的餐桌前，林子前面还是放着一杯白开水，翠花却在轻轻地搅着杯里的咖啡，搅均了，拿起杯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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