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在这几乎滴水成冰的寒夜，除了提着灯笼瑟缩着走过的更夫外，大街上是静悄悄的。
要不是主子差遣，谁愿意没事在这大冷天出门蹓跶呢？燕府的家人阿福抱着个大包裹，冻得鼻子通红，手脚几乎没有知觉，那种僵硬的感觉，似乎手脚都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好不容易见到那扇朱漆大门，阿福心想，但愿今天是最后一回。
兵部的议事厅外，燕飞扬脸上的冰霜让人觉得比这大冷天还要冷。
“又是少夫人让你送来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是的，少夫人说夜深寒重，怕将军回府时冻着，特命小的送这件织金裘来！”阿福颤抖着声音说，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
燕飞扬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天寒地冻的，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下人，今天已经送过两回汤水，三次衣裳了，无非就是提醒他该回府了。
“衣裳留下罢！你回去禀报少夫人，让她自己歇着，今晚兵部议事未完，我不回了，不用等着，也不用再派人来，大门也下锁了，没的大冷天叫人开门。”说完转身入内。
阿福低低应了声：“是！”心中却偷偷松了一口气，爷这样说，应该不用再来了吧。
一旁伺候的瑞文接过衣裳，悄声说：“你不要再来了，没的惹爷不高兴。”
阿福委屈地想：“要不是主子折腾，谁乐意来啊！”
室内燃着红红的炭火，赵十一披着黑狐裘，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躺椅上，穿着挖云嵌乌金丝牛皮靴子的一双长腿却搁在桌子上，看着面无表情的燕飞扬走进来，身后的瑞文捧着一件色彩斑斓，金光灿然的物事。
“小蚊子！拿过来让我看看！”赵十一吹了一声口哨，朝瑞文招招手说道。
看见自己的主子没有反对的意思，瑞文把织金裘送到赵十一手中。
“蜀锦为面，钉金盘绣云兽，还有珠绣八宝，内里是最上等的金丝獭皮，好暖和！将军府真是有钱，这件衣裳值不少钱吧？送给我算了！”赵十一嘻皮笑脸的。
“你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就拿去！候府出来的人，没见过这般眼皮子浅的！”燕飞扬冷哼一声。
“就知道你舍不得，拿这话来挤兑我，有媳妇疼真好，今天都三件衣裳了，穿都穿不了这么多！”赵十一酸溜溜地说。
“那你还不敢紧让你娘给你娶个媳妇，好好疼疼你！”燕飞扬声音更冷。
“哎哟！家里兄弟姐妹太多，我娘哪顾得上我。”赵十一故作幽怨地说道，“看我都出来一天了，别说衣裳，就是馒头也没给我送来一个。”
“那是你娘不知道你整天在这儿无所事事，要不然送一顿棍子来。”燕飞扬讥讽说。
“哎！说真的！飞扬兄！你新婚燕尔哎！整天待在这连老鼠都是公的兵部，十分不正常哎！”赵十一疑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
“——不会是那个不行吧！”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在半空狼狈一翻，才险险的落在地下，再一看整张躺椅全成了木屑碎片。
“椅子钱你明天交兵部！”燕飞扬闲闲地说。
“不用这样吧！我只不过见你今晚议事早结束了也不回府，这样让人很容易误会的唉！”赵十一故作委屈。
这个家伙，如果要与他认真，早晚得被他气死。
“十一，我在想，东北边关靠孙不南可能守不住，我想后天我带兵去支援。”燕飞扬懒得与他辩无谓事，神色转凝重。
“不是定好张望后天出兵吗？当时你还是赞同的，现在干嘛又想抢着主帅做？临时换帅易致军心不稳，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皇上是体恤你新婚，才不令你先行出征的。”赵十一奇怪地问。
“张望谨慎，排兵太稳，几路兼顾，行军速度就不快，孙不男此人贪生怕死，我怕边关有变，张望赶不及。”燕飞扬皱眉说。
“你原也不是喜欢思考周详再谋动的吗？为什么现在倒急进了！”赵十一笑言。
“我想带一支精兵星夜驰援。”燕飞扬不理他。
“会不会太冒险，如果边关一破，靖蒙大军入境，我们援军又未到，你一点儿兵力塞牙缝也不够。”赵十一劝道。
“我明日就去请旨，求皇上给我五千玄甲龙骑！”燕飞扬神色决绝。
“你这家伙，不会是赶去英雄救美吧？”赵十一是难得有正经的时候。
燕飞扬遥望窗外夜色，没有回答，赵十一的说话他不是没听见，英雄救美么？眼前闪过那清澈如水，微微含笑，真挚的眸子。她只是个小孩子罢！他对自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