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车马经过台州朱家的车队,且行且远,渐渐地接近了斗牛谷入口。
“小姐,咱们入不入谷?”林岳强骑马走在林璎马车旁,低声问道。
车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这些事,叔叔自可决断,不必问我。只不要落了咱们林家的名声,让别人笑话。”
林岳强点点头,朝车内拱手行礼:“小姐放心,末将明白。”
转过身来,林岳强挥了挥手。
车马继续前行,没有一丝犹豫地进了斗牛谷。只是队伍慢慢拉开,逶迤行来,散做一条蜿蜒长蛇。
林岳强虽然骄狂,却不是莽撞之人。早已约束手下,时时警惕两壁山崖。因此西疆诸人虽看起来满不在乎,却时时向把目光扫向两边,心中紧紧地绷着一根弦。
林岳强知道,朱图远刚才应该不是撒谎,也就是说,确实有两个北燕飞虎营力士在这里出现。
对于这一点,别人可以满不在乎,西疆林家的人却绝不能大意。
因为,在大成国如果论起哪个家族与北燕仇恨最深,西疆林家当之无愧要数第一。
林家经历了两代皇朝,镇守西疆几百年,也跟北燕人厮杀了几百年。
死在林家刀下的北燕人不计其数,同样,战死在沙场之上的林家男儿也数不胜数,其中林岳强的父亲就是战死在北燕铁骑之下。
几百年的厮杀延续下来,西疆林家与北燕的血仇根本解无可解。
也正是因此,八年前当朝皇上颁下旨意与北燕和谈息兵,西疆林家上下一片哗然,几乎就要引起一场骚乱。老国公几乎都已弹压不住,还是大小姐从京都派回特使,温言宣抚,和谈才得以成行。
如此血仇之下,虽已息兵多年,林岳强依然对北燕人抱有最大的警惕,而随行的西疆精兵,又何尝不是如此。
血战连年,谁家没有至亲好友死在北燕人马蹄之下。听到谷中可能有北燕人埋伏,一个个都提起百倍精神,只等着厮杀一场。
......
山谷幽深狭长,日光难入,凉爽宜人。林家车马行速很快,短短二十余里的山谷,用了约一个时辰便已走到谷口。
前方不足两里,就是山谷出口,两边山壁仿佛被天神巨斧劈了一下,陡然消失。
走到这里,已可看到谷口处耀眼的日光和谷外连绵的小小翠绿山包,甚至能够觉察出从谷口处吹进来的,带着谷外炙热温度的微风。
战马被这温热的风一吹,打着响鼻表达自己的恼意,众人紧紧绷了一路的心情,也终于略略有些放松,几个青年开始笑谈起来。却被林岳强从后面低声呵斥几句,互相做个鬼脸,不敢再说话。
四五十人的车马,在谷口处缓缓又变成两排,之间的距离也不再拉开,后排向前跟紧,前队已出了斗牛谷口。
策马走出谷口,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微热的轻风,带着草原上特有的清香迎面扑来,让人浑身为之一轻。
走到这里,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林岳强也似乎放松下来,深呼吸几口谷外吹来的空气,两眼微微闭起,似乎在感应着四周温馨的草木气息。
“小心!”微闭着双眼的林岳强突然大喝一声。
几乎与此同时,崖顶突然滚下无数大石块,轰隆隆如巨雷炸响一般,从天而降砸到了谷口,将刚刚要收拢起来的林家车队截成两段。
只这一下,就有十余名西疆子弟被压在大石之下,血溅当场。
“敌袭!在山崖上面!”林岳强大声嘶吼着,拽住马缰控制住受惊的战马,拼死奔向一架马车。
山石滚下时发出的巨响,早已让驾车的骏马惊慌失措,此时正发疯般拖着马车打转,却因山谷狭窄根本转不过来,只是左右乱撞。
紧跟着山石落下的,是密不透风的弩箭。
“敌袭!”
“是北燕蛮子!”
“保护小姐!…”
“杀死这帮蛮子!……”西疆边军也嚷作一团。
西疆精兵,悍勇无双,本是大成一等一的虎狼之师。但他们小心警惕了一个时辰,眼见已走出斗牛谷,心情本能地从极紧张处放松下来,正在这时敌袭突至,时机把握极为精巧,又瞬间将车队截成两段,前后无力兼顾。
林家麾下的子弟平日作战悍不畏死,军纪却一向不是多么严格。其实这也是古往今来勇将治军的通病,往往越是悍勇的军队,军纪越是不堪。
此时乍然面临躲在暗处的敌人,西疆边军一个个怒吼着想要冲上两边山崖,却纷纷被山崖上倾泻下来的弩箭射落马下,瞬间又倒下了十余人。
论起这临敌的应对,他们反倒还不如台州兵将。
“前队分二队!一队清障,一队散开,守住谷口!”林岳强大吼着指挥手下,“后队不要冲,守住马车!”
后队中一辆装饰极为精美的马车,此时已被发疯的套马拉扯的东倒西歪,几乎便要散架一般。旁边一个黑衣轻甲的青年,刷刷两刀将套索砍断。
两匹套车的骏马乍一脱缰,立即往外奔去,却瞬间被弩箭射穿,摔倒在地上,只扑起一片尘土。
“三叔,快护卫小姐!”青年转头对林岳强大叫着。
“大家集合!”被困在谷中的队伍里,几个小尉在怒吼。
“林山,不要冲了!”有几个杀红了眼,梗着脖子非要冲上山崖。
“啊!……”被弩箭射中的汉子痛呼出声。
尘土之中,呼喊声四起,其中夹杂着弩箭破空而来的冷酷嗖嗖声,强弩射入车厢木板的铎铎声。短短数息,西疆车队中所有马车都被弩箭射得如刺猬一般。
但护卫们也终于冷静下来,纷纷围拢住那架最大的马车,用刀格挡,用身体拦截,挡住了后面射来的大部分弩箭。
在这个过程中,马车内却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外面惨烈的战斗与车里人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后列持弓!”林岳强蹲踞在护卫圈的外沿,左臂处插着一支弩箭,入体颇深,只露出短短一截被鲜血浸透的箭尾,却仍大声吼着下达命令。
内圈的护卫将手中钢刀插回腰间,另一手已摘下背后的长弓,弯弓搭箭,开始向上反击。
一瞬间,狭窄的山谷中弩箭横飞,有的在半空相互撞击,发出劈啪的箭杆断裂声。
弓力本就弱于弩机,此时自下向上,更是无法造成太大威胁。但无论如何,局势总算渐渐稳住,围拢在马车旁的护卫也越来越多。
众人紧紧靠住陡直无比甚至略向前倾的崖壁,从崖顶射下的弩箭已难以射到,只能暂时压制住他们无法冲出。
似乎对手也发现弩箭难以奏效,山崖上射出的弩箭慢慢开始稀落,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被堵在外面的护卫们,已经纷纷跳过大石冲了进来,死命往外推这些半人高的石头。
眼看堵在谷口的大石头都渐渐松动,只要推开一条路,大家就可以脱围而去。
只要到了平原之上,西疆骑兵有信心击垮一切敢于挑战自己的敌人。
......
一片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无数闪着寒光的弩箭再次呼啸而至。
“退回来!”贴在崖壁的汉子纷纷大叫着。
“滚,别管我!”一个被弩箭射穿大腿的护卫怒吼着推开旁边想要拉起他的兄弟。
“噗!”下一刻,数支短弩将他们两个一起钉在地上。
只一瞬间,暴露在外面的几个护卫纷纷倒在箭雨中。
见无人再去搬动谷口的石块,那些阴险的弩箭再次停下,似乎那些埋伏在崖顶的神秘敌人,只是想把他们困在谷中。
“轰!”短暂的寂静再次被打破,山顶再次滚下数块大石。
石块砸断了山崖上的树枝,带下了崖壁上的沙砾,直直砸向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那辆马车。
呼的一声,瞬间将马车砸得粉碎,点点血迹随着飞扬的尘土四下迸射,尘土消弭,隐约看到断裂的木板中露出带血的残衣断肢。
围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们,早在山石滚落时就已散开。此时纷纷回头看向化为齑粉的马车,脸上满是愤怒,却没有一个人再叫着冲出去。
......
“啊!外面有埋伏!”谷口处突然传来一片怒吼声,正是守在外面戒备的十余骑兵。
谷口外的小山包后面,不知何时冒出二十几个黑衣骑手,正驱马冲了下来,来势如风,转眼已经冲下山来。
听着袍泽在谷中不断发出被弩箭射中的痛吼,这十几个西疆汉子早已怒不可遏。
此时他们终于见到敌人,哪里还压得住心中的怒火,纷纷纵马迎上前去,单手持弓已搭上长箭,手臂微微向上抬起,骏马奔驰中,已射出一波箭羽,顺着风势呈抛物线洒向敌骑。
西疆精兵向来号称悍勇无双,从林传节统领骑兵开始,西疆骑兵更是纵横无敌。
虽然眼前的对手比自己多了将近一倍,但在这些西疆汉子眼中,根本不知畏惧为何物。
此时他们驱马迎上,队伍微微展开如扇形,竟然是想一击破敌,围而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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