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如海底针,吴双儿的心却浅得很,浅的只能装下韩子厚,容不得半点多余。
只是韩子厚的心太大,吴双儿困不住抓不牢,慢慢生出许多恐惧许多害怕。
两人新婚三月,韩子厚便已有多次外宿未归,哪怕他次次有推脱的理由,作为他的枕边人,吴双儿哪能不察出猫腻,只是她住不到把柄,只能小打小闹耍耍脾气,真正上房揭瓦却是不能,况且她远不想和韩子厚撕破脸,这些事就只能往肚里咽。
并不是她收敛了性子,她仍旧是张扬娇气的吴双儿,只是在韩子厚面前,她愿意收起爪子,戴起温驯可人的面具,乖乖被他揽入怀中。
香穗来告知韩子厚有意于流苏时,她心里是不信的,她真心瞧不起流苏,那样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丫鬟,也能与她争?笑话。
只是香穗说得有理有据,还指天发誓,她不由生出几分警惕,她知道香穗这人,心眼奇小又爱耍小聪明,只是毫无根据的话却不会说,能让她这样信誓旦旦的,必不会是捕风捉影。
她不觉便重视起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心中另有他人。
“你说得这样肯定,可有什么依据?”
“自然是有的,小姐若是不信,可随便找个丫鬟来一问,如今这事在府里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只瞒着我们了。若不是我方才在院里听见人偷偷在说,指不定还要将您蒙在鼓里到何时!”
吴双儿仍是有几分狐疑,她虽然瞧不起流苏,却一向知道那是个老实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勾人的角色,而且她能力强了香穗不知多少倍,往后在韩府的日子还要靠她帮衬,若是因误会将她打发了,以后要有许多不便。
香穗见她还不愿信,索性走出房外,将正路过的一个小丫鬟叫住,“那边那个,过来。”
那小丫鬟怯怯地走过来,被香穗拉进屋里,站在吴双儿面前。
“少夫人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听见了么?”
“是。。。奴婢知道。”
等了半天,却见吴双儿皱着眉不开口,香穗索性替她问了。
“这两天府里传的都是什么事?”
小丫鬟缩缩脖子,小声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是。。。”
“是什么?快说。”
“只知道是少爷和流苏姐姐两人的事。”
香穗不耐烦道:“他们两人什么事?这事又是什么时候传开的?都说清楚了,再这么吞吞吐吐的,小心少奶奶将你赶出去!”
那小丫鬟不经吓,只这么两句话便快给说哭了,就听她抽抽噎噎道:“就在重阳节。。。晚上,少爷一个朋友开的玩笑。。。也没见少爷否认,大伙就偷偷传开了。少奶奶明鉴,奴婢说得都是真话,每一句敢骗您。”
香穗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将她打发了,回头对吴双儿道:“小姐这下信了吧。那流苏看起来老实,想不到背着您这样胡来,您可不能饶了她。”
吴双儿若方才还不怎么信,现在变已经信了七八分,她面上阴晴不定,脸色难堪,嚯地站起来往外边去。
香穗忙跟在她身后,以为她是要找流苏算账,心中正得意,却见她只是随意地走,在府中兜兜转转毫无目的,心下奇怪。
吴双儿却是越走脸色越黑,到后来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她只是在府里随便走了一遭,碰见的下人们果然个个都在议论,隐约听见什么“少爷、陪嫁丫鬟”这样的话,只将她气得发抖。看来流苏与韩子厚之事已经是板上定钉了,枉她日防夜防,防着外边的野女人,到头来竟是家贼难防!那两个人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动作!
她不恨韩子厚多情风流,却恨透了这些来勾引她丈夫的女人,若不是她们这群狐媚子,韩子厚哪会让她独守空房。
“你去将流苏给我找来。”
香穗忍不住翘起嘴角,“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
“怎么?小姐?”
吴双儿看向一处,嘴角慢慢扭曲,阴冷的话宛如从牙缝中挤出,“不用找了,人就在对面。”
香穗抬眼,果然见隔着半个小花园的廊下站着的两人,流苏与韩子厚。
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韩子厚步步紧逼,流苏直直后退。
吴双儿站定看了一会,面上寒霜一片,幽幽道:“你回去问问娘亲,若是有不服教不想要的丫鬟,该怎么处置。”
香穗略略迟疑,她原先只是想着要流苏倒霉,却未曾想小姐要让夫人来处理这事,依夫人的手段,只怕流苏便不只倒霉这样简单了。要知道吴夫人虽然总是一派慈祥,但掌管了那么大一个宅院,若没一些手段,还不早让底下人掀翻天了。
吴双儿看她不动,斜斜睨她一眼,香穗慌忙道:“是,奴婢马上回去请教夫人。”
“记住了,我要的是那种能让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方法。”
香穗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有有一条湿滑的蛇顺着她的脊背攀岩而上,又湿又冷,让人毛骨悚然,她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几分歉意来,却不知这歉意为得谁。
韩子厚这两日一直在府里堵截流苏。
这个小丫鬟与他平日所见女人皆不相同,她们见了他只会想扑上来,只有她处处躲着他,只是她越躲他便越有兴致,这样猫捉老鼠般躲躲藏藏许多日,他竟也不腻。
自打新婚次日早晨第一眼见到流苏,韩子厚便对她留了心。起初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猎艳之心,只是慢慢接近后却发现不只这样。
他想要接近这个小丫鬟,不是轻狎,而是想与她更亲近,特别是方颜航酒后失言后,这种欲/望越发迫切。
他无由来的觉得对流苏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两人已经认识许多年,久到他也忘了最初的相见是在什么时候。而这种想要亲近的感觉,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拥有。
只是因为他初次的唐突,现在这个小丫鬟见了他扭头就跑,就算是千辛万苦被他堵住了,也没有好脸色,正如现在。
流苏站在韩子厚几步开外,那架势,摆明了只要韩子厚再接近,她就立马跑开。
韩子厚无奈,只得站远些,收起平日轻佻嘴脸,温言问道:“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流苏无甚表情,话语也是淡淡的,“没有。”
“你是自小便进了吴府的?”
“是。”
“那时多大年纪?”
“六岁。”
“六岁?”韩子厚喃喃,这么小,“不如。。。我将卖身契还你如何?”
流苏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姑爷说笑了。”
“不不,”韩子厚急急道:“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想要,我这就将它给你。”
流苏怔怔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语气不觉缓了几分,“吴老爷吴夫人对流苏有恩,流苏愿意留下来照顾小姐,也还请姑爷好好对待小姐,切莫三心二意,流苏便心满意足了。”
韩子厚满上露出几分难色,一逝而过,“这是自然,只是——”
“天色晚了,流苏还要去伺候小姐,先告退了。”说完不等韩子厚反应,便匆匆离去。
留下韩子厚一人苦笑不已,只是转眼他又拿起扇子打了个转儿,自言自语道:“至少还是有点长进。”这么沾沾自喜一番,他看了看天色,也转身离开。
两人皆未见小半个花园外的吴双儿一直站在那,渐深夜幕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