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又重坠梦境了,因为她眼前的一切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不真实。熟悉的青纱帐,熟悉的竹子清香,不远处的书桌上摆着她天玑琴,琴边还放着几卷琴谱。
“这里是······纷雪居?!”月眠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一切,难道她还在梦里吗?还不能醒过来吗?那花玲呢?月眠飞快地跑到碧纱橱外,小榻上空无一人。看到这熟悉的情景,月眠顿时慌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间跑到了竹庐外。
果然,满目芳华的桃林,夕阳的余晖穿过花隙间,被梳理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束。阵阵清风夹带着花香扑面而来,檐角的竹子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她心中的恐慌越演越烈,果然还在梦里,她果然还在梦里!月眠急得泪水都流下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花玲还在等她,花玲还在等她啊。
“月儿!”一声熟悉的呼唤从她背后传来,月眠的心无由来的一沉,缓缓地转过身去。东方晨曦正站在数步之外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她。
完了!月眠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切都完了。
东方晨曦轻挑俊眉,一副极为不满的样子,这丫头怎么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刚迈出步子准备好好“教育”她一番时,月眠却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朝着桃林发足狂奔。
“哦!精神头很足嘛。”东方晨曦也不生气,反正她也逃不掉,果然月眠还没跑几步,就被东方晨曦像拎小鸡一样给逮了回来。小丫头哭得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地挣扎着:“你不是师傅,放开我,我要去救花玲。”
东方晨曦闻言将她放了下来,奇怪地问:“我不是师傅,是什么?”
“你不用骗我!师傅明明就回彼岸谷了。”月眠义愤填膺地指着他道:“你是梦里的师傅,不是真的。”
“哈哈!”东方晨曦听完了月眠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了,这丫头实在可爱,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东方晨曦蹲下身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月眠小巧的下巴,在她耳边喃呢道:“谁说我不是真的?谁规定了我回谷就不会再回来的?还有,谁跟你说,你现在在做梦?”那熟悉的感觉还有那温热的夹着东方晨曦独有的气息逼近了月眠。
月眠瞬间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东方晨曦那双漂亮的星眸,星眸里有这她最熟悉的戏谑,还有一丝丝的担忧。月眠不自觉地伸出小手,覆上了他的脸,那丝绸般的触感无不在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的:“我不是在做梦?你是师傅!真的是师傅!”
东方晨曦并未阻止月眠的触碰,尽管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他俊眉一挑,戏谑道:“月儿不是一向挺聪明的?今天怎么脑袋不好使了?不过念在你做梦也梦到为师的份上,就不责罚你轻薄为师之罪了!”
月眠一听立即像触电般跳离了东方晨曦,一张俏脸都熟透了:“对······对不起,师傅。月儿不是故意的。”
东方晨曦无视掉月眠的窘态,伸出青葱如玉的手指了指身后的竹庐道:“不是很担心你的侍女吗,她在等你呢。”
“花玲真在这儿,太好了!”月眠一听见花玲被救回来,刚才的窘态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当即就往屋里飞奔而去。
东方晨曦并没跟着她,反倒慢腾腾往前方的桃林去了,有些事是时候要解决了。
花玲被安置在竹庐的客厢中,月眠推门进去的时候,阿鲭正端着碗出来。看见月眠的时候先是一怔然后惊喜道:“月小姐,您终于醒了!”
月眠笑道:“嗯,劳你费心了,谢谢。花玲呢,她怎样了?”
面对月眠充满期待的询问,阿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将她引至花玲榻前。
在看见花玲的那一瞬间,月眠的眼泪再次缺堤,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如死灰,原来圆嘟嘟的脸颊已经瘪下去了,瘦削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受伤的脚被纱布层层包扎着,但从四周酱紫色的皮肤月眠可以想象到纱布下的伤势有多严重。她跪在花玲榻前,伸着抖颤的手,轻轻抚上花玲毫无生气的容颜,心如刀割。这是花玲吗?还是那个永远充满干劲、朝气蓬勃的花玲吗?
“我们在找到花玲姑娘的时候她已经命悬一线了,幸得了尘大师救助才勉强保住了性命。”阿鲭似有不忍,迟疑一下才继续说:“但是花玲姑娘伤入五脏,借伤成毒,寻常汤药也只能吊住她的命,却终究是有限的。”
“什么?”月眠惊呆了,一把抓住了阿鲭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花玲救不回来了?”
“如果花玲姑娘不能在明日前苏醒的话,那花玲姑娘永远也醒不来了。”尽管不忍,阿鲭还是将了尘大师的原话如实转告了:“大师说,一切只能靠花玲姑娘的造化了。”
“造化?什么造化?”月眠松开了手,转身坐在了床榻上,看着花玲似是对阿鲭说,又似是跟花玲坚定无比地说:“我知道花玲会好起来的,她一定会在明日之前醒过来的!”
阿鲭也似乎被月眠的目光给感染了,恭敬地说道:“月小姐说的是,花玲她一定能好起来。”不再打扰她们的相聚,阿鲭默默退出了厢房。
月眠明白花玲的状况就跟前生在医院里危险期的病人一样,需要家人的不断鼓励、刺激,所以她不能失去信心,她相信花玲,一定能够熬过来的。
她紧紧地握住花玲的手笑着说道:“花玲睁开眼睛来,我们得救了。师傅他救了我们,现在已经没事了,快点睁开眼睛吧,我睡了那么久,你却比我还能睡呢。”
花玲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死死地闭着眼睛。
“我告诉你哦,是蝶舞在我梦里跟我说,你在等着我。我才能醒过来的,其实现在想来沉睡有什么好,到处一片漆黑,四周空空荡荡,这么吓人,哪有外面的世界精彩呢?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别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
“阿鲭刚刚说了,今晚要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你要是不醒,我就吃光了,一点都不会剩给你哦。”
“对了,天香楼的珍珠贵妃鸡呢,你不是最喜欢了吗,只要你醒过来,我马上就带你去吃,还有街上的零嘴、小吃随你买,吃到你满意为止,这总可以了吧。”
······
月眠不依不饶地在花玲耳边絮说了几个时辰,她只希望她至少能听进一些,稍稍动动眼皮子。然而,花玲依旧无声无息。
“花玲,还记得我们在土凹村说过的话吗?我们是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快乐的过日子啊。现在大家都不在了,我只剩你了,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已经四更天了,在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我求求你了!快点醒,快点醒啊。”
月眠无助地伏在花玲的肩上,死死地咬着下唇,她不想哭,可是泪水却终究控制不住了,眼眶滑落的泪珠打湿了花玲散落的发丝,明明那么努力想要留住的东西,却总是留不住,永远都留不住!
“小······姐······”一声微弱得几乎可忽略的声音将月眠从无助的黑暗中拉了回来,她猛然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月眠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您······别哭······我······我没事,”花玲虚弱无比,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话断断续续地说完。但这几个字对月眠而言却如此珍贵,她激动得紧紧得握住她的手,含泪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熬过来了,终于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