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互看一眼,皆是受宠若惊,他们身居微职,竟不曾想刘严霸竟是会注意到他们,“回将军,正是卑职三人!”
刘严霸赞赏的点头,“去年中秋之夜,圣上体恤众位将士下令犒劳三军,夜里当值看守的士兵贪杯昏睡了过去,西宁子时趁机偷袭若不是你三人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闻言更是惊诧,半年前的事情刘严霸竟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心中欣喜之余,更是对刘严霸添了几分钦佩:“这本就是卑职等人分内之事”
刘严霸轻拂胡须,跟秦越互看了一眼,笑道:“秦越此番刚接手西营,军务繁多,需要整顿之处更是数不胜数,如今手下正是缺了几名都尉,你三人且准备一番,三日后一同前往西营上任罢!”
三人尚且未从这巨大的喜讯中回过神,被一旁的人大力的一捅,才忙屈身行礼道:“多谢刘将军提拔!卑职定不负将军所望!”
此事更是将这次庆功宴推上了高,潮,平素里不敢接近刘严霸的一干人等,也接二连三的起身敬酒。
刘严霸却像是一个没有底儿的大缸一般,脸色虽是涨红,但一双眼睛却始终清醒明亮,不见醉意。
刘庆天却是醉了八分不止。
“今日难得各位如此尽兴爹,荣琴也敬您一杯。净葭,倒酒。”
众人闻声投去目光,却见站着的周云霓举杯至胸前,脸上挂着浅笑。
皆是一怔,众人虽是许久没回王城,但对刘家娶了个怒不敢言的儿媳也是有些耳闻,且她不久刚意外滑了胎,这事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但见她此际的举止神情,却与传言大相庭径。
刘严霸也有些意外,他这次回来后便发现周荣琴变了太多,但一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变了。
“荣琴先恭贺爹此次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再就是预祝爹不久便要当上爷爷了。”话落,将杯中清酒饮尽,从未尝试过的辛辣划过喉咙,脸上仍旧是从容的笑。
刘严霸连着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当爷爷?
前些日子那尚未谋面的孙子刚刚没了,他要当的是哪门子爷爷?
“荣琴你这话是何意?”刘严霸并没喝下酒,这祝贺他当爷爷的酒,他岂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喝了去?
周荣琴似是意外,望向同是一脸不解的刘庆天,“相公,你竟然还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吗?”
刘庆天眼皮一跳,是觉得许久没理过他的周荣琴忽然这么亲昵的喊他相公委实有些不寻常,若不是周荣琴的神色还算正常,他甚至要怀疑是她喝多了说起了胡话,“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周云霓闻言一怔,后作出恍然的神色来,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我竟给忘了这信本打算让人送去给相公的,可忙着忙着便抛到脑后去了。”
刘严霸越发的糊涂起来,“这是什么信?”
周荣琴笑的开心,“这是妹妹让人送来给相公的,正巧我撞见了那送信的人,便替相公给收了,可后来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将信浸湿了,不得已便拆开来晾一晾干,却意外发现这竟还是一封报喜的信妹妹说她已有了三月整的身孕!”
周荣琴出了列,笑着走向了刘严霸。
刘庆天却笑不出来。
“爹,您看一看。”周荣琴将信递到刘严霸手里,垂手立在一旁道:“我身子不好没能保住孩子,眼下得知妹妹有了身孕,我是打心眼里觉得开心不若找个好日子,将妹妹接回府里好生养着吧。”
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有着演戏的天赋。
这一切,真是多亏了刘庆天。
见刘严霸神色大变,又问道:“爹,您觉得呢?”
“岂有此理!”刘严霸拍案大怒,将杯中的酒都震的溅了出来大半杯有余。
刘庆天早就被吓得酒醒,只因余光扫了一眼那信上的笔迹正是香杏所书,再熟悉不过,他绝不会认错。
香杏竟然有了身孕。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每次都有服药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惊住,见刘严霸的反应如此之大,有不少人已是猜出了周荣琴口中的妹妹是何许人也。
“你这个畜生!竟还与她纠缠不清,你当我当初的话都是放屁吗!”本就是火爆的性子,又因喝了七成醉的缘故愈加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刘严霸自坐上站起,将那书信狠狠的甩着刘庆天的脸上。
刘庆天纵然见惯了他发怒的模样,却还是打从心底害怕,那次他不顾一切纳香杏为妾。若不是周荣琴拦着,只怕他真的有可能丧命在刘严霸的鞭下,这件事情。他每想一次都觉得胆战心惊。
“爹!你先听我解释!”
“解释!你还有脸跟我狡辩?刘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啪!”刘严霸气极,抬起手掌狠狠的掴在刘庆天的侧脸,刘庆天提防不及,从凳子上摔落在地,撞倒了桌上的几碟菜肴。汤水酒水洒了一身,狼狈不已。
周荣琴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步。
在心底自问,若是换做以前,眼见刘庆天如此,她只怕是连魂都丢了吧?
“将军切莫冲动!”秦越见状慌忙拦住刘严霸。急急的劝道。
“给我放手!否则按照军规处置!”刘严霸红着眼,厉声吼道。
年迈的管家慌忙的走上前来,“老爷消消气有事慢慢说。少爷年纪轻不懂事,您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啊!”
秦越放低了声音,在刘严霸耳旁轻道:“眼下人多眼杂,传出去未免影响不好,将军就算不顾及刘少爷的脸面。看在今日庆功宴的份儿上,众位兄弟都在。将军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刘严霸放眼望去席下,果见众人都将目光投放至此,同之前和乐融融的景象大相庭径。
强自冷静下来之后,对秦越微微点头。
秦越大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刘严霸。
“你们几个,把少爷送去祠堂反省,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放他出来!”
“是!”几个家丁恭敬的应下。
跪祠堂,对刘庆天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了,想到逃过一劫,便觉得这个惩罚实在不算重,倒也没再说什么,相当配合的被几人扶着离了席。
“且慢”
周荣琴缓缓出声,引去了众人的瞩目。
刘严霸依照她一贯的行事,脱口而出:“荣琴,此次你就不要再为他说情了!你,你这是做什么?快将少奶奶扶起来!”
周荣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定定的跪在席间走道之上,过腰的长发曳地而落。
“小姐。”净葭慌忙小跑到她身边,弯身便去扶她。
周荣琴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在一旁站着便是。”
她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淡定和。冰凉。
净葭微怔,不知为何,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直起身来立在了一侧。
刘严霸见她固执,半是生气半是无奈的道:“他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你还如此护着他,荣琴,你当真是糊涂啊!”
“荣琴并非是想为相公求情,而是想让爹爹还我那无缘得见的苦命孩子一个公道。”
背对着她的刘庆天脊背一僵。
“你这话是何意?”刘严霸神色一正,自是听出了周荣琴的话外之音她滑胎并非意外?
他也问过管家事情的前后经过,但在管家支支吾吾、话意甚是含糊的回答下,他心里便存了一个疑惑,但见周荣琴和刘庆天都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伤心事。
“荣琴!你在胡说什么!”
周荣琴刚欲开口,便被刘庆天大声打断。
他挣开了那几个家丁,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爹,荣琴她不胜酒力,还是让人送她回去歇息吧!”话落,用几近恳求的眼神望向周云霓,“荣琴,你最近太累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如果刘严霸真的听了周荣琴的话,别说香杏,就算是他也百口莫辩,且不说事情的真假,就拿刘严霸对周荣琴的信任来说,就不是向来谎话连篇的他所能比得上的。
他相信周荣琴顶多只是吓一吓他,不过是气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冷淡罢了。
可她这些日子来的表现,又实在让他没办法不害怕。
周荣琴看却不看他,神情漠然而又坚定。
刘严霸见他如此慌张,更是认定了里面有事,一想到刘庆天往日的种种,已猜到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心中虽是生气,但明白里头的事情传出去恐怕跟刘庆天沾花捻草的影响力不能一概而论。
毕竟眼下,这么多人在看着。
他再怎么严厉,可终究还是一个父亲,不管刘庆天平时如何恶劣,如何不听管教,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
所以,他不能明知此事对刘庆天不利,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追根究底下去。
“你给我闭嘴!你们还不快将少爷带出去,一个个的愣着干什么!”
几名家丁听罢走上前去,在心底大呼命苦,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少爷,不管谁对谁错,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刘严霸转眼看向周云霓,见她身形消瘦神色微显疲倦,跟初嫁过来之时的腼腆无虑的模样相比较,说是变了一个人也不为过。
想起上次在朝堂上见到周满纶之时,他言语间隐隐带着的不满,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笑脸相待,便更觉羞愧。
终究是他刘家亏待了周荣琴啊!
可如今的境况,却容不得他心软。
日后,再好好补偿她便是了。
“荣琴啊,出了这种事情,爹焉能不痛心,可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今日又是为将士们洗尘的日子,伤心事就不要再提了你近来确实是太累了,快别跪着了,回去歇息吧。”刘严霸叹了一口气,对净葭使了个眼色。
众人闻言,有心里敞亮些的,摇头叹了口气。
净葭本是觉得周荣琴因心中郁结而变得跟往常不一样,听她方才的话,开始的确是认为是她想的太多,但见跪在地上的周云霓双手交叠在腿上,双手手指绞的死死的,便觉察到了事情的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