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数座大殿,策明殿与红尘殿相比起来也不算小,殿内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灰色的蒲团,其余数十个蒲团成半圆形散开摆放在下面,此时那个灰色蒲团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同样灰色的长袍,身材有些发福,两只眼睛并不大,尤其是他现在正眯着眼,看上去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个中年男子是齐远老师白彬之,曾经是一个游侠,而在这里求学问道的,大多数都是在剑道上有些问题需要问的学子。
下面的蒲团上,坐着十几个学生,都是衣冠整洁,面容严肃,坐在最前面的就是杜云惠还有融泽几人,虽然杜云惠已经进入了三元境界,而白彬之事实上也只是三元巅峰,境界之间的差距固然有,但能让杜云惠面色恭敬端正坐着,白彬之的剑道修为当然不弱。
流风宇和顾荷来得有些晚,顾荷坐在靠近殿门的地方,安静准备听着齐远老师到底如何教学,齐远每个老师三天一次课,每次课都是早上太阳升起开始,这个顾荷已经从流风宇那里得知,但他疑惑的是白彬之现在的样子如果在加上嘴角滴点口水,那么就真的歪歪斜斜睡着了,顾荷甚至能想见白彬之头一歪砸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情景,而下面众位学生端坐不言,顾荷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流风宇,见他也是端正坐着不说话,忙也整整衣领,挺直腰看着眼前的齐远老师。
一炷香时间过去,顾荷前面的那个学生腰还是挺得很直,双腿盘坐在蒲团上也没有走样,不过时不时往下点着的头表示这货已经在努力拒绝周公的邀请,顾荷四处环顾,像前面这位的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转头一瞧流风宇,这公子哥此时也闭上双眼,神游天外,还有几个例外的睁大眼睛一丝不苟,应该是……今年才进齐远的学生。
顾荷松下腰,伸直腿无奈抬眼望着天花板,等着谁来打破压根没想到过的沉静。
“大家好。”灰色蒲团上的胖子在顾荷等得不耐烦时睁开惺忪睡眼,疑惑对着最靠近他的杜云惠低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杜云惠腰板还是很直的,听到眼前的胖子老师说话,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但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有完全隐瞒住,微微低头回答道:“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快半个时辰了。”
白彬之神色自然不见一丝羞愧之意,懒洋洋道:“有问题就问吧。”
下面诸位学生都酝酿语言准备提问,杜云惠先是躬身一礼,首先说道;“白老师,学生有问题要问。”
白彬之颔首道:“问。”一个字干脆利落,顾荷却没有认为这位胖教授是一个干脆利落之人,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个齐远教授应该是不想多费口舌说更多的话罢了。
“学生近日练剑,于几个剑招之间有不连贯的生涩感觉,渐没有往常那般挥洒自如,学生苦思良久不得要领,所以近日前来求教老师。”
听到杜云惠提问,白彬之点头懒懒回答道:“你是否终日练剑?”同样的简洁话语,白彬之却是慢慢地说出来,语速极慢,仿佛边吃饭边支吾一般。
杜云惠早已习惯白彬之的语速,疑惑回答道:“是。”
“你已经到了三元境界?”
杜云惠稍稍有那么点骄傲回到:“是。”
“你练的是什么剑法?”
“学生开始习的剑法是天路十二剑,感觉有些生涩后就没有再去继续练习,而是转而学习书馆里的不语剑法,但依然感觉生涩难受,上一剑与下一剑之间转换时破绽颇为明显,所以前来向老师求解。”
顾荷有些纳闷,并不知道杜云惠所说的书馆是指齐远学堂里的那座书馆,里面藏有各式剑法刀法甚至于三元以上的修行功法,因为他与人拼杀时所用的压根就算不上是刀法剑法,杜云惠说的这些东西对顾荷很陌生,就像是一个经常吃红烧肉的人对着从来都吃素的和尚大肆谈论红烧肉的美味,和尚当然完全不理解,顾荷就是那个和尚,杜云惠说的红烧肉不好吃,可能这几天放在油锅里炸的时间有些长,焦了糊了,于顾荷来说其实都没有两样。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学习过什么刀法剑法,所学习的就只有最简单和最快,唯快不破这四个字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在九溪的那段时间,其实顾荷每天重复的动作就是从不同的角度不断挥刀,不断地练习脚下的速度,虽然说随着修为的长进,身体的反应速度和反应强度都会不断增加,但放久了的刀会生锈,不曾习惯的动作会走形,而且每天加练一番,能让顾荷的身体记住出刀收刀的动作要领,让他的速度更快更强。
白彬之不过是思考刹那,接着道:“你现在同时学这两套剑法?”
杜云惠应声回到:“学生的确是在同时练习两套剑法。”
“天路十二剑重霸道,剑剑都如登天梯一般一往无前,决不后退,一剑出则天路随行,以劈为主,而不语剑法,则是轻灵如风,行若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要求刚柔相济,以剑带人,人随剑走,跟天路十二剑的意境完全不吻合,你同时走两个极端,在练习天路剑法时带有不语剑法的轻灵,练习不语剑法时带有天路剑法的霸道,如何不觉得生涩?”
杜云惠恍然大悟,他本是在练习天路十二剑时候,觉得剑法很难继续提升,故而转向书馆中找了不语剑法来,希望能在不语剑法中找到突破的灵感,现在白彬之如此一说,以杜云惠二十几岁就修行到三元初境的天资,当然明白过来。
在场诸人都是若有所思,通常来讲,他们于修行的问题并没有那么多,但每当齐远老师开课的时候总会在下面坐着许多人,因为别人问了,自己虽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障碍,但见多识广是好事情,触类旁通,少走些弯路。
顾荷有些纳闷,浮念然给他说过三元之后的境界就是修行人于俗世凡人真正的区别所在,如同一道巨大的鸿沟挡住了俗世人们看向天际的目光,拦在了他们继续前进的道路上,既然是修行,既然最终的目的是修仙,那么凡俗世界的武学于修行人还有用?
天路十二剑到底什么样的一个剑法顾荷不清楚,他来齐远虽然已经半月有余,但在这十几天里,顾荷很多时候都在杀人或者是被杀,更多的时候是在养伤,有那么几天空闲时间就呆在院子里没有出去,出去了就能遇到流风少爷,也不可能去到书馆中翻翻不语剑法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
在袭风楼中,赵辰乐身边一直眼神飘忽的那个人出手就是漫天冰霜,若不是流风宇抢先动手阻拦了一下,现在顾荷就不可能是修为全废,而应该是身死青楼,在烟满上中那个神秘人隔着极远虚空射过来的气箭洞穿了顾荷的腿,这两个人一个是将要踏入三元,一个肯定是三元中人,他们杀人的方式跟顾荷想象中的完全一样,都没有通过近身肉搏在敌身上拉开一个伤口,而是隔着或远或近的距离作为一个移动炮台,发射着远程火力。
顾荷想着这个问题有些出神,不自觉开口道:“刀法剑法,修行能有何用?”
诸人都在体会着白彬之的话沉吟思考,突然在大殿门口传来这个声音,转头看见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策明殿的少年坐在那里喃喃自语,都微皱起眉头,流风宇更是疑惑看着他,他今天带顾荷来的本意是让顾荷问一问白彬之有什么方法可以重新修行,白彬之昔年云游天下见多识广,茶坊酒楼之间的小道消息有时候并不为那些站在巅峰的人所知道,所以这个胖教授身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刚才白彬之说出那番话时,流风宇也有些感触,却突然听到顾荷说话,有些诧异他为何又想到这里来了。
其实仙道,并没有顾荷想象的那么神秘,那么飘渺遥远不可接近,街坊之间,陋室之中,人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听过,很多能在年纪轻轻时踏入养气之境的人都有着修行的愿望,那些宗门也不是不进红尘,若机缘巧合还是能拜入其中,运气资质根骨若都属上乘,还能作为亲传弟子继续进修。
浮念然给他说得太笼统,顾荷心中于修行一道没有深刻的理解,邋遢道人给他灌输的,只有修行的理念,没有步骤没有方法没有门口,他给了顾荷在大海上航行的风,却没有给顾荷到达彼岸的海船与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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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突然停电,这章晚了点,字数也少了点,本本差点没电了,但秉持着责任感,以及人品问题,我尽量写,这章没来得及修改,一会要来点的话,我尽量再写三千发上来,不过估计有点晚,恳请在看这个文的大大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