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听小艾介绍完情况,很是高兴,他那枯瘦的脸上忽然有了难得的笑容。孙福说:“那个莫老财家不但开大烟馆害人,他还贩卖鸦片。现在全县城就数他家最有钱,也就是他家最害人,要是把他的烟馆关闭了,肯定会大快人心的。”孙福想:要是把他家的烟馆关了,我欠的账就不用还了。
小艾嘘了口气说:“这只是我的想法,具体的还没有和周县长商量。我的这个想法也只是对着你说,你可别说出去,让莫家知道了,那事情可就不好办啦。”孙福听了这话,情绪有点低落,只好说:“这个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眼下,我也有个困难需要孙大哥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这事很简单,你派个人送信回家,顺便也给我带个口信到黑松山,叫我的那些兄弟们马上到县城来,我有要事请他们办。”
“这个很容易,我一定办好!”孙福说完,就马上找出纸笔来给父亲写信,信写好了,装到封带里,喊来了小伙计,对小伙计说:“吃了饭,你抓紧把这封信送回去给老太爷,然后你在到黑松山去一趟。”一切交代完了之后,孙福问小艾:“局长大人,你看这样可好?”小艾笑了,说:“别这样喊,我听着不习惯。”
闲话了一会,孙家嫂子端来了酒菜,孙福殷勤地劝小艾他们喝酒,小艾鉴于那天晚上喝醉了酒,很是难受,所以只喝了两杯就再也不肯喝了。孙福笑着说:“你都当了局长了,哪能不喝酒呢。一个男人在社会上混,不喝酒怎么行呢?现在这社会,男人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都要学会四样……”
“请问孙兄,要学会哪四样?”
孙福瞟了秦文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就是四个字:吃、喝、嫖、赌。”小艾听了,心中有些疑问,说:“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不喝不嫖不赌难道就不行吗?”
孙福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社会,一个可怕的社会,一个可怕的大染缸。当初,我来到县城做生意的时候,我的思想和你现在一样地单纯,我很小心地和别人交往,在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我处处小心谨慎,对于吃喝嫖赌的事情,我总是离得远远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离那四个字越远,别人也离我越远,到最后竟然没人和我交往了。后来我才想明白,要想立足县城做好生意,立足这个社会,我就得入城随俗,随波逐流,和大家同沉浮。可是……”
孙福叹了一口气不说了,脸上满是凄苦的表情。小艾接上说:“我知道,你学会了那四个字,所以你就融入了这个社会,但是,你现在又学会了另一个字:抽。”
“是啊,这吃、喝、嫖、赌、抽,真是害人不浅,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你要立足社会,就得学会它,不然,你就会被社会所抵触,你就会不入流,你就会被排斥在这个社会之外,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小艾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说:“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偏不喝、不嫖、不赌、不抽,我倒要看看,社会是否就不接纳我。”
孙家嫂子禁不住赞赏说:“好,还是这位艾兄弟有志气,他这才是男人样。”她伸手点点孙福的头,接着说:“哪像你,一团牛屎糊不上墙,自己不学好,还说是别人逼他学坏的。你呀,好好跟这位兄弟学学。”孙福被老婆数落着,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小艾见他夫妻又要拌嘴,就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吧,吃了饭,让小伙计好上路。”
从孙家出来,秦文和小艾慢慢地往回走着,小艾见秦文满腹心事的样子,就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们刚才吃饭时说的话,我觉得孙福说得很有道理。”
“他说得有道理,那我说的就没道理喽?你是不是也想要我学会那五个字啊?”
“你敢说,从今以后,你就不粘那五个字吗?”
小艾昂着头向前走,秦文跟上来问:“你怎么不说话?”小艾头也不回地说:“你要我说什么,以后看我的行动就是啦。”秦文听着,心中感到十分地快慰。
回到住处,小艾对秦文说:“全城的大大小小的生意我基本上摸清了,一共是五百多家门面,就按五百算,每家征收五十块大洋,共计就是两万五千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计,钱收上来以后,周大哥要做什么事可就都能做啦。”
“那你想过没有,生意有大有小,利有轻有重,利重的,收他五十块钱不算什么,那利轻的他就拿不出五十块钱来。如果按照你的这个想法来做,肯定会行不通。”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算个总账,具体收的时候,肯定不会平均来征收的。不过,到底谁家要征收多少,要做到大致公平,这还真的马虎不得。”
“所以,这是个很细致的活,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做得了的。在征收过程中,稍微有点偏颇,那些商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要是闹腾起来,可够你受的了。”
“你怎么知道的?”小艾不相信地看着秦文,秦文笑着说:“你忘了吗?我可是跟生意人打过交道的啊。那些生意人,大都见利忘义,惟利是图,他们为了生存,都学会了一套玩弄人的把戏。这些,你还不知道吧。”
“那你说说,他们都会哪些玩弄人的把戏?”
“这个说起来就一言难尽,只能是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了。”
“好吧,那就等我的那些兄弟们来了,我们再商量吧。”
“我可告诉你,你的那帮子弟兄都是粗人,他们只能给你出出粗力,出谋划策可不行,大主意那可还得靠你自己拿。”秦文话刚说完,小艾笑着说:“出谋划策有你,拿大主意有周大哥,还用我操心吗!”小艾说罢,哈哈地笑了。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随着说话声,周县长走了进来。“听到艾局长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今天上任很顺利。老弟呀,税收的工作有头绪啦!”
“报告县长,卑职无能,税收的工作暂时还没有头绪。”小艾一板正经的样子,周县长看了他一眼,忽然柔声地说:“坐,我有话对你说。”
三个人都坐下了,周常青又扫了小艾一眼,说:“老弟呀,难办的事情来了,省府发来文书,要我们在十天之内,筹齐两万块大洋送过去。老弟呀,这筹钱的事情我就只有交给你啦。”
“要这么多啊?”小艾啧啧嘴说:“十天之内要这么多,恐怕有困难,能不能给省里回电,要求减少一点数字,放宽一点时间?”
周县长站起身来,口气很坚决地说:“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你以为省里那么好说话吗?好了,时间就是十天,你看着办吧!”周常青说完,走了出去,小艾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半天,这才嘘了一口气,愤愤地说:“这比我们的班主任、比我家老爸都霸道得多了。”秦文忽然“哧哧”地笑了。小艾看着她,没好声气地问:“你笑什么?”秦文笑着说:“你都当了局长了,还一团孩子气。什么班主任,什么老爸,那是学校的事情,是家里的事情,那些事情能够跟行政上的事情相比吗?班主任是什么角色,你老爸又是什么角色?他们怎么能够和省长比呢?省长说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封建时代皇帝的圣旨,你明白吗?”
“省长又怎么样,难道我就怕他啦。我小艾怕过谁呢?那个不可一世的白将军都被我打败了,那个威武的秦王还和我握手呢?我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省长吗?”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呢?”
“尽量办吧,到时候办不成,他能拿我怎么样?”小艾生气地坐下去,秦文看着他说:“艾克,我警告你,如果是那样,你可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