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的时候，小艾对秦文说：“你真是女诸葛，算得真准，那老小子今天就真的装病不来，你看怎么办呢？”秦文笑笑说：“先别睬他，去别家收税去，让他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到别家收税，故意把声势造大，让他在家里呆着有些着急，不出三天，我想他就会来找你的。”
“这招管用吗？”
“试试看吧。”
吃了早饭，小艾就带着刘大一班人，全城去贴告示，宣传收税的事，并且叫刘大带人敲着锣在大街上喊：要各家各户多准备现钱交税，并且说，这次不准拖欠，谁要是胆敢拖欠，就先关他两个月，什么时候把税交齐了，什么时候放人。只是喊叫各商家多准备现金，至于每家要征多少却没有明确公示出来，所以对于每家每户来说，要多少钱有成了一块心病。小艾在大街上走着，不时遇到商家拦住问话，但是小艾一律含糊其词，不予明确回答。这样，所有的商家的心都慌了起来，一时之间，满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征税的事情，就像是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一样，让人们惊慌害怕。
小艾经过孙家的门口时，孙福特意迎上来把小艾拦住。
“艾局长，你忙着呢！”
“不忙不忙，也就是贴贴告示，宣传宣传而已。”
“屋里坐喝茶呀。”
说话这当口，小艾见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把头伸着，耳朵侧着，想探听一些关于税收的消息。小艾见大家这么关心，又见孙福这么热情，就笑着说：“孙大哥这么客气，那我也不能走啊。好吧，到你家歇一歇，喝口茶吧。”
孙福把小艾让进了屋，那些想探听消息的人也挤了进来，把个前堂挤得满满的。孙福一见，那汗就下来了，心想：这怎么行呢，说什么我也得和艾局长说几句贴心的体己话啊。孙福一把拉住小艾，悄声说：“这儿人多，到后面去喝茶吧。”小艾知道孙福的心事，就拉着孙福的手，一齐往里走。孙福和小艾走进二门，孙福的老婆伸手把二门关上了，所以外面的人就不好意思往里挤了，大家就留在外面干瞪着眼，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瞧，人家孙老板和艾局长的关系多好，这次征税，他孙老板一定能够沾点光。”
“什么沾光啊，就是全免了也说不定呢！”
“那是啊，要收多少税，那还不是凭着艾局长一句话，他说收就收，他说不收就不收嘛。”
“那恐怕不行吧，这税收可是国法啊，他局长再大也大不过国法吧。”
“你知道个屁，现在许多事情都讲个关系，没有关系的人就是要吃亏的。老兄，我们走吧，我们在这儿，连个屁都闻不上，还是走的好。”说话间，有几个人走了，但是，屋里仍然还有不少人不走，他们还希望能够从这儿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他孙老板能请局长喝茶，我们就不能请局长喝酒吗？等一会局长出来了，我就请他去我家喝酒。”
“你这叫临时抱佛脚有个屁用，人家孙老板和局长是什么关系，人家是多少年的老关系啦，人家的茶比我们的酒还管用。”
“不行，我得一定要想办法。我家的生意最近很不好，没有钱，再要交那么多的税，我就会倾家荡产的。等局长出来，我一定和他说，求他高抬贵手饶了我。”
“你这想法不对，如果人人都这样做，那他还收谁的税呢，那样，五万大洋的任务不就完不成了吗？我看啦，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去准备钱吧。”
人们在外面一边议论，一边等着小艾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小艾就是不出来。小艾越是在里面时间长，外面的人的心里就越慌，大家有些按耐不住了。
小艾和孙福进了后屋，坐下，孙家娘子送上两杯香茶来。女人送了茶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门边站着，斜着眼看小艾，微笑着，想听他们说些什么话。小艾呢，一边喝着茶，一边拿眼光四处瞅，只是微笑，什么话也不说。孙福是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小艾说，但一时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所以就拿眼看着小艾。
“孙大哥，你这屋子漏不漏雨呀？”
“有点儿漏，小雨不漏大雨漏，因为没有……”
“孙大哥，你家里的这一套家具还蛮好的，古色古香啊。”
“这也是当年买的，有个大户人家破落了，东西贱卖，所以……”
“孙大哥这茶叶不错，这茶的滋味很好。我虽然平时不喝茶叶，也不懂茶，竟然也能喝出点味道来了，所以说，这是好茶。”
“这茶叶是我的一个表弟前天才送过来的，艾局长要是喜欢，我就送你一斤吧。”
“哦，不要不要，现在这个时候我收你的茶叶，人家还以为我在受贿，那样我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小艾不咸不淡地说到现在，孙福早就急了，现在这句话总算粘了点边，所以孙福马上接口道：“我们是好兄弟，给你点茶叶，那怎么能够说是受贿呢。说真的，兄弟我这两年的生意实在是不景气，要不然，我是决不拖你的后腿的。”
小艾一摆手说：“孙大哥，你什么也不用说，你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不过这一次呢，你得动点真的，先交出一百块大洋来，我就拿你做个榜样了。”
孙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脖子也粗了，正要开口说话，他老婆先叫了起来。
“艾局长，我们家哪有那么多的钱啊，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孙家娘子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这一叫一哭，留在外面的人可就都听见了。人们侧着耳朵听下文，谁也不说话。就听孙家娘子哭叫着说：“你艾局长哪一次来我们把你当外人看，哪一次来不是好茶好饭招待，哪知道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你还说老太爷救过你的命，这老太爷刚走，你就翻脸不认人啦。”
外面人听到这儿，开始小声议论了。
“听到了吗？这个局长是六亲不认，你就别指望请他吃饭了。”
“算了，走吧走吧，赶快回去准备钱吧。”
人们正要散去的时候，二门一开，小艾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孙福跟在后面，小艾回头对他说：“我知道你家里没钱，但是，这一次你就是借，也得把这税给交上来。”小艾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孙福看着小艾的背影，两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两只眼失神地看着外面，呆了一般。人们看到和艾局长关系那么好的孙福都成了这样，一个个的心也都凉了，没有任何幻想了，所以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人们走了之后，小伙计过来把孙福扶起来，拉到椅子上坐下，安慰说：“东家，你可别这样，急出病来可就不好啦。艾局长叫你去借你就去借吧，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我往哪儿去借啊，哪家有闲钱借给我呀？”
“莫家呀，他莫二老爷家有的就是钱，莫说一百块大洋，就是一千块一万块他家也是有的。”
“他家的钱能借吗？那可是阎王债啊。”孙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算啦，阎王债也得去借啊，这税是一定要交的，要是不交，那艾局长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咳！”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艾走出孙家大门的时候心中在想：今天对孙福是不是太狠了点，不过没办法，他就是要拿孙福来开刀，杀鸡来给猴看。他想到孙福一定会到莫家去借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造成他小艾六亲不认的声势来，还要造成这次税收比上次要重的声势来，他要让莫家感受到他小艾不是好对付的人，要让他们急着想知道他小艾是怎么想的，要做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至于孙福的问题，他想以后再慢慢补偿他吧，不过，这个思想现在还不能让他孙福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