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思蜀若放在庆朝,该如何解释呢?
就是定国公夫人在娘家为所欲为,理所当然地忘了回婆家。
自打出生就柔弱多病的张氏小九,这几日在娘家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活力与激情,过着三点一线规律而自在的日子。
柳荫胡同——靖北侯府——李阁老府,且有时间表如下。
一、柳荫胡同(睡到自然醒)
二、靖北侯府(必须赶上午饭。席后需热情地和舅母探讨未来大表嫂的人选,其最主要目的是力求自然地套出舅母心中理想儿媳必备的的一、二、三条优点)
三、李阁老府(共享下午茶点,此处需密聊,人数保持在两人及以下)
四、柳荫胡同(晚饭前赶回,可着劲地跟张夫人撒完娇,就带着自己的小外甥瑾哥儿,玩猫弄狗逗逗鸟)
此间无暇接待别的访客,如四姐长宁侯夫人,也无暇照顾小拖油瓶,如正国公府大姐郑绾。张氏小九与李氏小五,就这么过上了只属于两人的神叨叨密兮兮的小日子。张氏,李氏,魏氏众人瞠目结舌,只能说服彼此相信,媒婆这项爱好足以激发人的所有潜能。
张远程睁只眼闭只眼,张夫人挥挥芊指任其发展,张云起嘱咐一应婢女小心照看,张大奶奶……素来夫唱妻随。张氏对此没意见,李氏魏氏自然也不会开口讨人闲。
如此神仙般的日子日复了一日又一日,魏二郎终于交接完毕启程赴京,李小五也终于决定自己盖头要绣,并蒂花莲。
“让你绣并蒂花莲,可是有正经依据的!”
李悦然正板着手指算魏二郎抵京的日子,随口问道:“什么依据?”
“舅母说了,京城里的盖头清一色的是龙凤呈祥和鸳鸯戏水,实在没意思,也看不出什么绣工来!她说看了这么些年,也就我当年出嫁的盖头是最有看头的!”云悠兀自得意,“我的就是并蒂花莲。”
李悦然翻翻白眼:“并蒂花莲的绣法多了,你当初绣的是哪种?”
云悠:“……”
“……你不会是……你,你,你太过分了吧!就算不喜欢那定国公,盖头总要自己绣的呀!这好彩头给的是你,又不是别人。”
云悠嘟嘴:“我来不及了嘛!”
李悦然眯眯眼:“忽悠谁呢你!你不是告诉我说,你去年就把自己的盖头绣好了么!你把那个藏哪去了?”
云悠小脸上瞬时浮上一层冰。
“你还留着那个,预备给谁?还是说……你另有心上人?是谁是谁?你为何从没告诉我?你……”
李悦然话未说完,云悠却已夺门而出。
李悦然心中也为她对自己有所隐瞒而不满,欲追出去,却被一众慌慌张张浩浩荡荡的丫鬟抢了先。
外面滴水成冰,她竟穿着夹袄就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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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云悠这厢无所顾忌乐不思蜀,在蜀一方的定国公,却已渐次不满。
定国公先是让人送了两封信,暗示她回府准备过年,奈何如石沉大海,小厮临照支支吾吾地回话:“夫人说,知道了……”
太君看他这两天都沉着脸,连带孩子们都活泛不起来,委婉地劝他:“你媳妇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又最是孩子脾气,你跟她较真做什么?可不许给她脸色看,你板起脸来,连我看着都心寒!”
定国公苦笑:“娘,云悠这么没分寸,都是你们这样惯出来的。”
太君瞪他:“我可没觉得云悠没分寸,大事上可从没含糊过!她是娇着长大的,你不耐烦惯她,还不让旁人宠着?她这身子刚好,看着有了笑颜色,你可不能一次又把她拘怕了!她还小,你真不喜欢什么,以后慢慢扳过来也就是了。”
这不正是两人婚前,定国公劝太君的话?今日听来,真是自打嘴巴。
定国公不忍心太君再费神,也只能应了。
朝堂暂时平静,即便有变数也要在年后,军师幕僚都回去准备过年了。定国公府的庶务由大爷督办,内宅有大奶奶看管,俞启峥晃回沐恩堂,柔茜正在正院的抱厦里交代婆子们把过年用的物件都收整出来。她穿着件鹅黄的缎裘,明艳大方,和往常几年一样,仿佛云悠并没有嫁过来,正房也还空着……
现在想想,其实云悠并不如何爱管家,每次那些陪房妈妈来回话,她都淡淡的,懒懒的,账本交给秋昕,绣品给春晓,房里的事给冬暖,人事库房,都有夏晽。
好像只有说那句话时,小脸上才有掩不住的得意,道不尽的风情……
“全国上下,有谁能及定国公之一二?”
俞启峥此时再看柔茜坐在主位,端方明艳,神采飞扬,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他皱皱眉,径直入了正房。
仰面躺到云悠床上,看着天青色的玉清莲,却想起接近蜜合色的玉芙蓉,那胸口上绣的就是天青色的并蒂莲……
一股幽香,似有若无,直往脑子里钻。
他翻身坐起,看看屋子里如同小姐闺房一样的布置,暗笑自己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较真?
一个颇有些娇纵的声音在屋外乍起:“别看小姐不在就耍滑,小姐最受不住屋里有寒气!快些添碳,好好暖着屋子,等咱们小姐回来……”
俞启峥静静听了会,突然起身出门,吓坏了正作威作福的秋昕。
俞启峥吩咐小厮临照:“备车,去柳荫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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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悠穿着夹袄在李府横冲直闯,故意七拐八拐甩开追在身后的一帮子丫鬟,待到四处寂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
此处是一片假山石林,云悠也不知,自己到底在何位置。
云悠先试探着哭了一声,见没人理,才放心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安慰自己,若被人看到,就说自己是冻的。
对,就是冻的……
许是老天单单和她作对,这种鸵鸟想法一出,就有一袭暖裘轻轻裹到身上,体温残留,隐隐有些熟悉。
云悠愤愤地抬头,竟看到苍白天际间,自己最想念的那抹笑容。
一如当年初见。
那时柳絮翻飞,如今,漫天冰寒。
四年相思苦,不过为君当初一顾。
云悠静静蹲在原地,执着地想要分辨出,眼前人那居高临下的悲悯中,到底有多少怜惜,几分愧疚?
“四年前如此,今日也如此。原来猎艳于臣子花园,不过是太子殿下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