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是夜深人静的冬夜,位于狐山之巅的富丽宫殿里却恰恰是一番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景象。
先不说这镶金嵌玉的宫殿如何奢华,单看大殿天顶上缀满硕大圆润的夜明珠,再加上四周淡金色墙壁上整齐镶嵌着的南珠,太阳下山以后不用灯火照明整座宫殿似乎都被朦胧的烟霞淡淡拢住,美轮美奂地简直与仙境一般无二。
窝在最上首宝座上高大男子的怀里,这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女妖精脸蛋生的极好,浑身上下水灵灵的皙白肤色看着比上好的果冻还Q,及踝的黑亮青丝散了一地更是风情无限。
樱唇管鼻,表情倨傲又不失魅惑,一张脸最出彩的是那双透着股子慵懒妩媚眼波绵密悠长的凤眼。
美人自是心高气傲地团在男子怀里谁都不看,就是偶尔有个漫不经心的眼神飘过,下面不时偷瞄的男人们便晕乎乎地忘了自己身侧的莺莺燕燕,连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任醇香的酒液撒了一身。
搂着美人的男子倒是没怎么不悦,只是他本就阴枭的气质在这喜庆的宴席上甚是打眼。虽说他下首坐着的无一不是看着就精干利索的勇者,然而被他那双眼神凌厉的狭长眼睛轻轻巧巧扫一眼就跟踩了电门似的。
但就是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下,那歌还是照样唱舞还是照样跳,男人们还是照样开怀畅饮顺便再与身侧的女子调笑几句,高位上安静坐着的美人冷冷看着这群入侵者不笑不怒却自成风流。
现在,滕艾所处位置的视野正好与美人的重叠,俯视着下方这群嚣张的猞猁精占着人家的宫殿喝着人家的美酒调戏人家的姑娘,感受着这个传说中猞猁精舍燎大人浑身散发的阴冷气质。
不过,如果你猜这美人就是滕艾假扮的那还真是猜错了。就算跳过不提那美人浑然天成的妖娆艳丽根本装不来,只按照滕艾的思维来说让她舍身色诱这只冰冷的猞猁精好趁机偷袭,她宁愿直接跟他单挑。
当然,这不是一道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此时可见发散思维和创造性有多重要,既要近距离接近敌人又要在找不到路的情况下尽量不被人发现,最重要的是不用把自己赔进去,其实滕艾也没想多大一会,当她悄无声息地溜达到一间内饰精美的宫殿里看到眼前这位美人后,突然就福至心灵地产生了个想法。
好吧,她承认,她偷袭了一个猞猁将士,侵入了他的记忆看到了这位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美女的受宠度和住址,怀着对美丽事物的好奇和仰慕滕艾就大咧咧直接找去了。
因为当初跟楚言说好了分头行动,滕艾是在把他送走后才做的这一切。没告诉楚言计划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自己也确实没打算好,另一方面,滕艾还真是有点怀疑这么容易就听从一个陌生人的吩咐的狐狸究竟是单纯呢,还是他自己根本就另有打算。
算了,管他藏了什么心思,大不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那猞猁精提早有准备自己成功的机率小一点而已。
好了闲话少说拐回正题,话说当时滕艾晃晃悠悠地进了那美人的寝殿,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于是滕艾心里不由就有些嘀咕,瞧这冷清的样子不像受宠的啊连个下人都不给拨也忒寒掺了些。
当她转了好几圈终于在殿里气派的浴室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后,正好赶上那风华绝代的女子下半身浸在香汤里,秀美的下巴抵着扒在岸边的雪白手臂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黑亮的长发就那样随意飘舞在水面衬得她莹白的削肩更是诱人。
滕艾一看登时大喜,好皮相啊好皮相,哦,不对,好机会呀好机会!
有这佳人在那猞猁精还不乖乖送上门来?想也不想立马纵身一跃,尘埃似的轻飘飘落在女子发尾,寄身在一根发丝中安安稳稳地开始等。
自始至终,绝色女子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当然,滕艾小的时候在天庭可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偏偏她相貌生得好在人前又乖巧但让人头疼的就是性格太活泼机灵,满肚子鬼主意凡是闯了祸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刚开始还能被她师傅揪出来惩治一番到后来却是谁都找不到,等到她再出现的时候被恶作剧的人有气也消了,而且面对女娃娃那张明艳的笑脸就任谁都只能乖乖投降。
所以,论隐匿行踪的技术,那绝对是资深惹事精滕艾同志除了逃跑之外的第二拿手绝技,经过不断的磨炼和改进,滕艾基本上已经可以傲然地放出大话:这天下只要她有心要躲,再想把她找出来那绝对是件耗时耗力还不一定有结果的事。
可谁知这一等,却没等来要等的人,反倒遇见了个熟人。
楚言。
滕艾慢慢顺着女子的发尾挪到颈旁,凝神静气地准备听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小狐狸会说些什么。
只见现着狐狸原形的楚言快速跑到女子面前,坐在女子头边不去看女子****的身体俯下头去跟她咬耳朵,“长公主殿下,属下来迟了,您,您……”
长公主?滕艾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就是享誉妖界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姬怜幽啊,瞧这脸蛋这身材果然名不虚传!
“放心,舍燎从不对女子下术,”姬怜幽的音色很好听,说话像唱歌一样,一双婉转的凤眼看着楚言,“倒是你,我的侍卫统领,我记得你好像被下了傀儡术。”
滕艾看着一瞬间惭愧不已的楚言摸下巴,对于身份这一点楚言倒是没骗自己——当时听到他说自己是护卫统领时自己就表明了对其能力的质疑惹得少年好一阵不快,后来才知道这小子身手确实不错,可他不是担心小公主姬妩么怎么又跑到长公主这里来了?
看来这姬怜幽并没有外表那么柔弱呢,楚言这时来找她起码她应该知道点什么,比如,姬妩现在的状态。
“我,我遇到一位高人解了那术……”谨守诺言的楚言到底没有把滕艾完全透漏出去,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长公主殿下,您,您不逃吗?”
“逃……你能破的了那结界么?”摇摇头,姬怜幽摸摸楚言的脑袋,“而且,我逃了妹妹就有的苦吃了,我猜你是必然不愿看到的。”
“那,那属下现在就去带小殿下藏起来,您也马上就走!”
“傻瓜,又能藏到哪里呢……况且,我爹呢?其他族人呢?”
“逃得了一个是一个!侥幸出得去的话就能找到帮手!”
“那猞猁精的修为已经到了化仙的阶段,谁会帮我们呢?狐族现在又成了这样,除了天庭里的人或许能制服他——但他们不会插手妖界的事的。”
滕艾看着两个人瞬间陷入沉默,急的抓耳挠腮说了半天两位还是没有说到重点啊,姬妩和君彦被关在哪里了楚言你倒是问啊!
楚言垂着头没有说话,倒是姬怜幽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死灰一样寂灭的眼里燃起两簇希望。
“父皇和妹妹应该都被关在祭祀祖先的祭坛处,”姬怜幽取下耳环将两块水晶坠子一对,耳环瞬间有了钥匙的形状,“你说的对,救一个是一个。这是去祭坛秘密通道的钥匙,舍燎料定我不会跑所以我这宫里没什么守卫,但那里不同必定戒备森严,你要小心。”
“长公主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您千万保重自己,属下拼死也会回来救您出去的!”
滕艾看着眨眼间消失不见的楚言,再看看重新恢复漠然的姬怜幽,心里的大石终是放下了,被关着说明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姬妩安然无恙就好。
那今晚就让本姑娘给那好色的猞猁精加点料,省的到时救人的时候有他碍事!
窝在姬怜幽的发间,准备使坏的滕艾却忽然想到,刚才他们貌似都没有提到过君彦那个小孩子,是因为他跟姬妩在一起所以不用特别说明的意思吗?
于是,怀着满腹疑惑,滕艾强忍着立刻去找姬妩和君彦的急切心情,决定还是先闹闹舍燎那个路障。
后来,正如开场我们看到的那样滕艾跟着姬怜幽出现在这个宴会上,看着完全古式的场景一时间竟有了时间倒流几百年的错觉。小心翼翼地伏在姬怜幽颈后,诚然要这么近距离地隐藏在一个高手面前着实不容易,滕艾知道猞猁一向感觉灵敏也不敢将视线多停留在舍燎脸上研究他究竟什么模样,只是偶尔飘飘忽忽扫一眼总算在宴席结束之前对这个男人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不是滕艾想象中的那种猥琐的中年大叔,除却那一身阴沉沉的死气倒勉强算是个相貌不错的高大男子,只是,冷淡地也真够可以的。
只见舍燎也不与怀里的佳人说话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下方的滕艾明明白白感受到了这男人的心不在焉不由奇怪,这真是那个强迫每家每户都供出一个妙龄女子的好色之徒?
而且,这男人的眼中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恨意?
滕艾一边想一边老老实实等着,她猜这人必不会在这无聊的宴会上多呆。
果然不一会,舍燎就携着姬怜幽半途离场了,下面玩儿的不亦乐乎的猞猁精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老大的早退,只恭敬目送舍燎和姬怜幽离开便接着声色犬马。
姬怜幽几乎是一路被拖着往前走的,踉踉跄跄样子好不狼狈但她却抿紧了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随着她凌乱的脚步那头长长的秀发也不得不甩来甩去,晃得寄身在上面的滕艾双眼冒金星胃里也翻江倒海。
一边咒骂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舍燎,滕艾一边纳闷这个不贪图姬怜幽的美色的男人这么急着要去哪儿,好在没有为难滕艾的脑细胞多久,舍燎轻轻推开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走了进去,反手把姬怜幽也拉进来然后轻轻关好门。
看这动作轻柔地真不像这个看起来就很公式化的男人会做的,瞧那生怕吵醒了谁的表情,难不成他金屋藏娇?但没有人会带着一个大美女去约会的吧……
满脑袋问号的滕艾探头看去,随即一惊:
这是……寒玉棺材?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正中间摆放的一口通体几近透明还冒着丝丝寒气的玉石棺材外,也就还有一张挨着棺材摆放的小凳。
离得好远看不到那棺材里放的什么,但滕艾还是眼尖地不小心瞄到那里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这家伙有恋尸癖?
进的屋来舍燎再也不管一边站着的姬怜幽,几步走到棺材旁轻柔握住里面躺着的人的手,“阿絮,今天我回来晚了些,莫生气。”
滕艾是真没想到这叫舍燎的还能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由于没有心理准备恶寒的同时大约也明白了棺材里的应当是舍燎的心上人,而且照姬怜幽这淡定的反应来看,她必然是早就知道的,那这两个人这是唱哪出啊?
“姬小姐,你还是不愿意交出还魂珠吗?”
舍燎终于打破了屋子里凝重的沉默,虽然没有看姬怜幽却能让她感受到迎面呼啸而来的怒火。
“……非不愿,是没有。”姬怜幽不卑不亢地回过去,神态诚恳。
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乾坤袋里面貌似是有一个叫那什么还魂珠的玩意,滕艾凭这一问一答,顺利将缺了一块的思路连上,原来如此!
见今晚有了额外收获,滕艾也懒得再对舍燎做什么小动作,顺着姬怜幽拖在身后好长的发尾悄无声息地遁走了。
等到愉快地跑回自己住的小屋,见楚言还没回来便舒服地往床上一歪,滕艾才口中啧啧有声地感叹。
“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楚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床边,一双肉乎乎的爪子扒在床帮上疑惑不解地看着喃喃自语的滕艾。
“唔,英雄啊,”笑眯眯地敲敲楚言的小脑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是吗?”
楚言尖尖的狐脸上有羞赧闪过,依旧不明所以,“啊?”
“楚言,你没有跟我说实话,对不对?”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滕艾微笑着看着有些愧疚的楚言,“其实猞猁和狐族一直都有纷争对不对?舍燎不是突然冒出来侵略你们的暴徒,作为皇宫侍卫统领的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对不对?”
“身为一名合格的骑士,要忠诚勇敢正义,所以楚言,你才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找舍燎报仇,不是因为你没有胜算而是因为,你根本就有心放任。“
“舍燎,只是在复仇。对不对?“
楚言蹲坐在地上,瞬也不瞬地与滕艾对视,良久,终于惨淡一笑,“狐族领地与猞猁一族领地相邻,素来纷争不断也说不了谁对谁错。但这次,的确是我们的错,因为舍燎的人类妻子被狐族一个世家的子弟给……逼死了,你说的没错,他是来复仇的。所以,除了遵从命令保护族人,我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其实你是很欣赏舍燎的吧?就对手而言。“
见楚言一脸凝重,滕艾扯过一束自己的头发调皮地用发尾骚弄狐狸的尖鼻头,引得楚言打着喷嚏不住晃动脑袋躲避这赤裸裸的调戏。
“强大,冷静,心思缜密,”忍无可忍的楚言两爪死死抱住滕艾的手指,“只是,弱点太明显。”
“比如,他的妻子,阿絮。”好奇地捏捏楚言软软的爪子,滕艾笑的甜蜜,
“不过,这也正是他值得尊敬的地方啊——有情有义的男人才配得上英雄这个尊称。”
“不管别人怎么想,起码我觉得有个英雄做对手挺不错的,这年头值得自己敬佩的人越来越少了。”
闻言,楚言沉默了很久,最后似乎想通了什么脸上有清浅的笑意弥漫开来,“你,究竟是谁?”
抹一把脸还原本来的面貌,滕艾耸耸肩,“无名小卒,没有恶意。”
“无所谓了,”收起笑,楚言真诚地看着滕艾伸出一只爪子,“不管你是谁,反正在我看来你只是我的朋友。”
“滕艾,”滕艾握住面前的爪子,“不过朋友,我不得不说,聊了这么久咱们该开工了。”
正当刚成为朋友的两个人摩拳擦掌地商量着怎么救人怎么离开怎么善后的问题时,一声巨响后的天摇地动让滕艾和楚言同时一惊,对视一眼瞬间同时跳出窗外。
头顶罩子一样的结界正中间破了个大口子,烟火一样五颜六色的光以那洞为中心向四周放射性划过,霓虹一样绚丽极了。
“哇哦……好大的手笔……”
姿势不雅地蹲在房顶上托着下巴盯着天空,滕艾悠闲地就差楚言善解人意地给她递上一桶爆米花了,好吧,即使我们都知道此时一脸忧虑的楚言根本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
“小艾……舍燎出现了。”
“那不正好,你还不去忙正事是想偷懒啊?”拍拍楚言示意他快走,顺势甩过去一个小袋子,“虽然希望你用不到这个,但闯关需谨慎,遇到麻烦就扔一只出去,放心你身上被我做了几号不会被误伤。快走快走!”
惦着手里还在不住蠕动的袋子,楚言隐约感觉到里面的小动物不是很友好,不由敏捷地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随身带着毒虫的滕艾大小姐视野范围内。
见楚言乖乖听话忙活去了,滕艾也不好意思再闲着,几个纵身向着一座视野更好的高塔奔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节骨眼上是谁这么善解她意明目张胆地挑衅舍燎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顺便,看场不找替身演员的武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