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咋地凄凉,卷起簌簌白雪。曼倾很快收起所有的情绪,缓缓地走上前去。在与一直沉默的黎貉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曼倾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只是这样下意识的停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皇上身边的小顺子得到示意后,利落的呈上了白色的油纸伞和刀具。这是一把小巧而精致的匕首,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锋利无比。
小顺子拿起匕首举到胸前,低着头走到曼倾面前,恭敬地说道:“皇妃请赎罪。奴才得罪了。”
微风拂过,发丝轻扬,曼倾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轻轻咬了一下嘴角,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小顺子愣了一下,这只手洁白如玉,纤细小巧。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这一刀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但这一切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小顺子双眉一拧,正要落刀。
“慢着!慢着!”
司马蓉即使呵止住小顺子的动作,厉声说道:“黎国二皇子夫人本是尊贵之躯,怎是你等可以随意划伤的?”
小顺子惶恐道:“是,是,奴才知错。”
司马蓉没有再多看小顺子一眼,转身对皇上说道:“父皇,不知蓉儿是否可以为皇兄做这最后一件事?”
北国皇帝点了点头,并未质疑。
得到许可,司马蓉接过小顺子手里的匕首,步履轻轻的走到曼倾身边。
曼倾微微抬眸,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热烈的毫不掩饰的目光里,有着一种莫名的渴望。曼倾不禁想,这女子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司马蓉单手紧紧的握住曼倾的右手,似乎试图通过指尖的力度来传递对顾曼倾的憎恨。一时间,两人都不出声,一直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不动。
司马蓉看着眼前女子依旧如此坦然自若,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知为什么,顾曼倾越平静她就越想毁掉她。司马蓉目光一亮,凑到曼倾耳边淡淡的嘲讽道:“原来你的痛,只是他的无关痛痒!”
曼倾心中一惊,却也只听不语,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神色清冷的黎貉。他就好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淡定自如。
看到顾曼倾略显伤感的双眼,司马蓉嘴角一扬,拿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顾曼倾掌心划去。
却在下一个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司马蓉手里的匕首霍然落地,声音响彻大殿。
“本王的夫人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肆意妄为!”一声疾呼打破了周围的平静,说话的正是黎貉。他脚步生风,颀长的身影快速地飘近,恍如一股无形的风。
黎貉突然执了曼倾的手,曼倾身子一僵,就那样被他拉到身旁,嗔怒道:“遇到危险时,不知道乖乖呆在我身边吗?”不可辨驳的语气,他说的极其认真。
曼倾有一刹那的怔愣,他的目光,一如从水里救起自己时的温柔,但是依旧没有丝毫温度,一如此时握着自己的手,冰冰凉凉。曼倾忽然在想,要怎样的温暖,才能温暖这只手。
皇宫大殿上,司马蓉呆愣的看着这一幕,自己心爱的男子竟如此专注的在顾曼倾脸上流连。仿佛天地间,他的眼中再无别人。司马蓉因为自己的这种认知而感到恐慌,神色紧张而又故作镇静的对着面前的黎貉说道:“这......这是父皇的旨意。”
“那又怎样?”黎貉眯起凤眸,冷漠深沉的说道。
这句话说得极为大胆,众人面色皆是一变,暗道:“有皇上在场,黎国二皇子却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啊。”
北国皇帝一听,厉声喝道:“绝儿之死,虽非你们亲手所为,但却始终因你们而起。如今按照我国礼仪下葬,未有不可吧?”
黎貉眼角上挑,冷冷反问:“司马绝故意挑起两国战争,此事皇上不会不知吧?因为个人私欲,却陷两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人岂配得到灵魂的安息?”
“你,你......”北国皇帝气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黎貉面无表情到:“多行不义必自毙,究其原因,他只不过死在了自己布的局中。”
北国皇帝面色苍白,双目阴沉邪冷,显然已经动气,冷声道:“黎貉,这里毕竟是北国皇宫,岂容你如此放肆!”
在这极度压抑的气氛之中,绝对考验一个人的内心承受力。就连曼倾都不自觉的悬了心。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气球,对峙的两人不断的往里面打着气,眼见那气球越来越大,也许在下一刻这个气球就会突然砰地一声爆炸。
“皇帝陛下!”曼倾急步上前,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她却恍若未觉,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却坚定,“皇上息怒!俗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您正因为早已识破幕后之人很可能是利用太子司马绝之手而使两国发生冲突。皇上步步为营,才使得两国没有交战。这是百姓的福气。只是今天皇上丧子之痛,无以复加。曼倾与太子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曼倾虽一女子,愿送太子最后一程。二皇子只是护我心切,还望皇上体谅。”
语毕,曼倾突然摘下发间的墨色朱钗,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掌心刺去,鲜血一滴一滴的往外流,顺着掌心滴洒在地上。
手心有些麻木,曼倾缓缓抬头,在唇角掠过一抹苦寒滋味。
曼倾压下掌心的疼痛,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只有这样。
北国皇帝因曼倾最后的动作,脸色变了变。
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本来司马绝的肆意妄为已经使自己的皇权受到威胁,如果他不死,难保日后不会完全架空自己的权势。当下司马绝在朝堂上的势力还没有全部收回,自己却无意此时与黎国开战。只是刚才黎貉的嚣张跋扈激怒了自己。此时有一个台阶下,未尝不是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