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死掉了，是被宋鸽不小心毒死的，宋鸽多年以来一直觉得愧对那只羊。宋鸽现在除了做更多的家务，又多了一项工作——看妹妹。
一天清晨，妈妈摇醒宋鸽，嘱咐说：“我和你爸下地干活，你待会起来把早饭做了，煮点秫米粥就行啦，听到了吗？”“听到了。”宋鸽应承着。
宋鸽又睡着了，只一迷糊，她就吓醒了，以为妈妈爸爸要回来了呢，赶紧起床，刷锅、生火、添水，下米。多少水合适？多少米合适？没有人告诉她，一切都凭感觉。
这样的事发生很多次，宋鸽要么饭做稠了，要么做稀了，要么做硬了，要么自己早早做好了，盛在粥盆里，看天色早，她就又睡去。妈妈也不批评她。但有一次，因为做早饭，妈妈又打了她。
这天，妈妈爸爸又早起出去到地里干活了，妈妈依旧是嘱咐宋鸽要煮粥。妈妈爸爸刚走，宋鸽就起来了，她刷了锅，生起火，火很旺，这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锅里放了很多水，水响边的时候，她一手往锅里慢慢地下米，另一只手用铲子搅拌锅里的水，滚开了，要烧两个开。没做过这么成功的粥了。宋鸽很高兴，她把粥盛好盆，坐进锅里，看看天色还要，爬上床，便又呼呼地睡着了。
宋鸽被一阵怒吼声吵醒，妈妈气呼呼地拿着烧火棍子就打在宋鸽的被子上：“我让你睡，我今儿不打疼你你就不长记性，饭呢？”
“妈妈你别打我，我做了，放锅里了。”宋鸽着急地解释到。
“打的就是你，还撒谎，哪里有饭？”
“我告诉你妈妈，”宋鸽跳下炕，来到灶台，打开锅盖，“这不是吗？”就在宋鸽掀开锅盖的时候，她自己也傻眼了，锅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难道是粥盆被人偷走？不会有贼偷这个，宋鸽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美梦——黄粱一梦。意识醒了而身体醒不过来，这就是梦魇，它第一次造访宋鸽，在宋鸽的学生时代，梦魇还会频频造访。
一次宋鸽带着妹妹们在街上玩，中午，学校放学的孩子们路过宋鸽家门口，她平日一起玩的伙伴都上学了，比她小的也去上学了，他们仨一群俩一伙，背着小书包，一边说笑一边踢玩着路边的石子，走回家去。住在斜对面的大娘，站在门口张望着，大娘的三闺女丽丽跑回了家。丽丽烫着卷发，干干净净的，洋气，小小年纪的孩子也是“气人有笑人无”，给丽丽起了个外号“羊羔子”。大娘看见宋鸽，说了句：“宋鸽你怎么不去上学？”宋鸽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憧憬那个小学校园。
匆匆吃过午饭后，宋鸽来到校园里，这个学校一共四个年级，一个年级一个班，校园的大门向西开，在北面的一排房子里，是四个班级教室，南面是院墙，在两个角上各有一处房子，临近门口的是办公室，东南墙角的是一间储藏室，东墙处是男女厕所。宋鸽看到墙上刷着红色的大字，在办公室的墙壁上，有一处板报，花花绿绿的，有字、有花边、有鸟。她正看得出神，一阵哨声，宋鸽看见很多正在校园里玩的孩子跑进各自的教室，校园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一会儿，校园里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宋鸽凑近教室窗户，她看见了丽丽、二头、凤、小红，很多她熟悉的伙伴。老师正在讲第十四课《小猴子下山》，老师把生字写在黑板上，教大家读了一遍，宋鸽在外面跟读着，默记着。老师要提问了，她叫起二头来，二头竟然答不出，宋鸽在窗户外面急坏了，不禁说到：“念掰。”老师瞪了一眼窗外，让二头坐下了。自此，宋鸽没事就到学校来玩，在教室窗外，她竟也学了不少。
宋鸽从学校门口捡了很多白色的粉笔头，若是赶上做板报，她还能捡到彩色的粉笔头，她用这些粉笔学会了数字的书写。一天，她一边烧火，一边在墙上写了一行数字，从1到10，她换了一行，从11有写到20，从21写到29的时候，她发现顺着上面的10、20，该写30了，她索性从上向下写到了90，再从最前面向下补充了31、41……她很快就把100内的数字补全了，她非常高兴，因为是她自己发现的数字里面的规律，从现在开始她能数到也100了。火还在烧着，妈妈啥时候能让自己上学呢？宋鸽猜测着。
宋鸽看着两个妹妹，妈妈也能去上班了。到了年底，妈妈爸爸根据工分分红了，那天很晚爸爸才回家，妈妈做好了饭不让吃，等着爸爸回来，爸爸终于在夜色里回到了家，肩上背着半袋东西，妈妈迫不及待地问：“这是啥？分了多少钱？”“是瘪瘪的花生，一人分了点。今年分红，咱得了六十元。”爸爸说到着，把钱拿出来，这是宋鸽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钱，十元咔咔响的票子也是她见过的最大面额的钱。花生当真瘪瘪的，剥开皮，有的都找不到果仁，但即使是小小的花生仁，也是香极了的，这也是宋鸽第一次迟到花生米。
一九七九年的九月，宋鸽快满八岁了，妈妈终于不用她看孩子了，她也终于走进了学校。
村子虽然不大，但宋鸽的家在村中心，村南村北的很多人都不熟悉。他们很活泼，有自己的伙伴圈子，宋鸽的伙伴都在上一届，她感到陌生。那些活泼的自信的和老师特别熟络的人，让宋鸽好生羡慕，当时有个男生，叫振民，就是个班里的小孩子头，宋鸽外，简直是一呼百应，当时宋鸽就偷偷地想，等自己长大了，让他当自己的老公多好。她这样的想法没告诉过任何人，但后来，宋鸽上高中的时候，他来过她的家里聊天，有话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神奇。村北头有个六傻子，村南头有个“傻白头”，老师把他俩排在了一起，因为个子高，都排到了最后一排，三人一桌，宋鸽于是成了两个傻子的同桌。傻子虽然傻，可也是有脾气的。以宋鸽多年来“走街串巷”、“行走江湖”的经验来说，她并不怵这两个傻子。课间有同学过来取笑他俩时，宋鸽还要帮助他俩还击。由于在最后，宋鸽有时看不到黑板，两个傻子竟然上学都带着板凳，宋鸽于是把两只脚分别搭在椅子的下支撑上，照样能看见黑板，认真地开始了她得来不易的学生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