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始终还是哭了的,在那些没有人的夜晚,在她沉睡的时候,他总是对着窗外苍凉的夜空默默流泪。以前总是听到人说,真正的男人是不哭的,他现在觉得这话真是虚伪。
男人可以隐忍自己的悲伤,让它们不对别人暴露,让它们藏得很深。但是他们也会哭,没有人会在遇到伤心的事时不哭的,只是他们都偷偷的哭罢了,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知道,所以,人们就以为男人不哭了。
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它们一样会那么疼,甚至,因为隐忍,不被人知道,反而会更显得疼。
姚月天不知道自己这样对她是对还是错,自己的心意始终被她特意的隔绝在心门之外,不被她接受,也不被她拒绝。他自己心甘情愿的陪伴着她,等她,但是她自己却不放过自己。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思念这种东西最惹人烦恼,而偏偏她的那种思念是毫无结果的。她思念的那个人,早就不知道消失去了何处,没有人找得到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而她却还一如既往的对他死心塌地,情意不移。
他想,如果吴振兴知道了她现在的情况,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到她身边吧?有他的陪伴的话,她的心情就一定会好起来了,不会再这么悲观了。
“唉……”姚月天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走到莫雨妍的床边,望着她沉睡的苍白的脸,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温柔,莫雨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的睁开了来。
“妍……”姚月天轻轻的叫了她一句,但是却不敢再说什么,因为他不知道现在她眼中的自己究竟是谁,他害怕她一张嘴又在叫着“振兴,振兴。”那会让他的心痛苦不堪。
“月天……”
她的声音虚弱无比,仿佛是从黑暗的天地中幽幽的传来一般,让人觉得若有若无。
但是姚月天已经很开心了,至少她今天醒来还认得在面前的人是他,而不是吴振兴。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嗯。”
莫雨妍的眼睛慢慢的转动了一下,看到病房里没有其它人,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们呢?”
姚月天伸手摸着她的脸,小声的说:“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大家最近都很累,所以都回去睡觉了,阿姨也很久没吃东西,今晚好不容易哄着她吃了一点,现在也和虫子到酒店休息去了。”
“嗯……”莫雨妍点点头,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让大家都担心了。”
姚月天对她笑笑,抓起她的手轻轻的磨着自己的脸:“没有关系的,最主要你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要让我们失望,知道吗?”
莫雨妍看着他憔悴的表情,和下巴上长出来还来不及刮的凌乱胡渣,伸手颤抖着摸了上去,眼睛感动的泪水噙动着:“月天,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她的声音轻轻的,说得很慢,许久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姚月天吻着她冰凉的手,声音沙哑的说:“这辈子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一辈子都会在吗?”莫雨妍觉得自己的眼皮又开始重了起来,慢慢的又要闭上。
“会的,一辈子都会在的。今生,你若不离,我亦不弃。”
今生,你若不离,我亦不弃。
这是一句多么甜蜜的话,有多少的恋人在热恋的时候说着这一句话,以示自己的忠诚,但是他们却仿佛忘了,这亦是一句多么沉重的话。在别人没有离开自己时,自己是不可以先离开的。这是一句承诺,一句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来得实际的承诺。
这是一句不可以轻易说出的话,因为,这话说出来,真正做到的人,并不多。
眼皮沉重的压在眼睑之上,莫雨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在她的梦里,不知不觉的多了一句话,那句话从那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声音清楚明亮:你若不离,我亦不弃。
那说话的人在她面前晃动着,让她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谁,她极力的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那么重一般,任她用尽全力,也不能抬动它分毫。直到她筋疲力尽,思绪越来越混乱,才不得不罢手,让自己沉沦进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在做换肾手术的前一天,姚月天紧紧的拉着莫雨妍的手,安慰着她,让她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他告诉她,让她一定要坚强,等她做完手术之后,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莫雨妍含着虚弱的微笑看着他,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只要有你在身边陪着我就好了。”
姚月天慎重的点头,说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让她放心,他让她记住,他答应过她的,这一辈子都一定会在她身边,让她不要忘记。
莫雨妍轻轻的点头,手被他的手握着,在那一刻她觉得很心安。
但是,姚月天从说完那些话出了病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就好像吴振兴一般,突然的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到了第二天做手术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出现。
莫雨妍在被推进手术室的路上打电话给他,苍白的手指颤抖的按着电话键,放到耳边听到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滑轮的声音在她耳朵里突然变得像雷声般轰隆隆的碾过,声音大得掩盖了其它所有的声音。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开始回荡着,只有那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下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呼吸的声音,那声音从最初轻轻的吞吐,到后来变得越来越沉重,沉重得就好像哮喘病人发作时一般,让她觉得透不过气。耳中滑轮的声音越加的快了起来,旁边模糊的传来医生和护士们着急的声音。天花板在她眼中快速的闪过,最后慢慢的变成了一片苍白。
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手机滑落在了地上,被滑轮一辗,变成碎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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