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冷宫的日子,庆妃常常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的流泪。她是恨的,恨皇上的无情,即使她真的这么罪无可赦,那么刚刚出生的两个格格又有什么错呢?那可是皇上的骨肉啊。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不闻不问了呢?女儿果然不如儿子让他欣喜。在这段度日如年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这样想着,可是恨远没有爱来的深,恨的越深就越想念,越想念也就越爱。这样的自己让她整个人几乎崩溃了,一直到她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她生产时来过的老嬷嬷。可是那天她痛的几次晕厥,根本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
“娘娘,您还好吗?外面有个人求见,您要宣她进来吗?”霞儿看着背对着自己瘦弱的背影,一阵心痛。来到这里,一切都大不如前,娘娘没有一句抱怨,在她的面前也常常还是笑的。可是已经有好几次她都意外的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抹眼泪了。
庆妃抬了抬手在脸上拭了拭,一看就知道是又在哭了,她轻轻转过身,面上温婉的笑,好像霞儿刚刚看见的是不真实的。“是谁啊?在这冷宫之中,我以为就要孤独终老了呢。别人躲都躲不及呢,怎么还会有人来我这里?”
霞儿使劲忍住了眼眶里就要掉下来的泪水:“回娘娘,说是德妃那里的嬷嬷,是来照顾小格格的。”
“哦?难得德姐姐还想着我,以前风光的时候德姐姐就处处让着我,我到不觉得,如今才真真的看清这些人啊,德姐姐真的是难得的好人呢。”庆妃笑笑,眼里盛满了感激。“那就让她进来吧。”
“是”
时间总是很快的,而且特别的神奇,无论多么刻骨铭心,时间久了,好像也就淡了,忘了。一个转身似乎就过了一个世纪。在冷宫的日子,一直平静而安闲。好像连庆妃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一切归于平静,就忽然爱上了这样的日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在这个凄凄冷冷的地方种了些花,居然这里也可以变得温暖不少。两个格格一天天长大,她看着心里就乐开了花,那些久违的烦恼似乎也知趣的走掉了。只是有一幕一直在眼前重复上演,这里面还包含着一个大问题。现在的平静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庆妃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看着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陷入回忆中。
那日德妃派来的那个老嬷嬷,带来了一个足以让她疯掉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在她消化之后,对上苍充满了感激。那个老嬷嬷进来的一瞬间,时间好像凝结了,她哪里是什么嬷嬷,那不正是小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奶妈吗?她进了宫,便了解了什么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与家里再是想念,也是难得一见的。心里是喜的,也是惊的。奶妈一直在哥哥家里,这一次满门抄斩,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居然忘了该如何反应,如此震惊的开场,到底等着她的是怎样的故事?
老嬷嬷含着眼泪,问了句:“娘娘您还好吗?”那一句勾起了庆妃太多太多的委屈。眼泪便也绝了堤,一发不可收拾。庆妃抛下了什么身份地位,什么规矩礼仪。上前抱住老嬷嬷哭出了声音。在这冷宫之中,大概也没什么可忌讳的,毕竟没有人会在意。
“娘娘,梁大人一家已经全部处死了,我是出府请产婆,才没有被抓住。当我回去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官兵已经撤了,大门上贴了触目惊心的封条,产婆见状也惶恐的逃跑了。”老嬷嬷拍着庆妃的背,一下一下轻轻的,好像拍一个晚辈,充满了怜爱,像是在给她力量。“我不明白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是一首什么诗的罪过吗?哎!”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来告诉娘娘的。”
庆妃听了直起身子,一脸泪痕还未干,楚楚可怜的问:“什么事?很严重吗?”
“是,很严重。”
庆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待下面的故事。
“实际上,我在娘娘临盆的那天,就已经进宫了,只是那天您痛的几乎睁不开眼睛,又几次昏厥,所以并不知道而已。而那天恰恰也是大人被处斩的日子,皇上远在江南,派人快马加鞭传旨回来,并且是斩立决。态度决绝,像是怕自己会反悔一样。夫人那日也是临盆的日子,突然说肚子痛,我便去请产婆。这种种巧合凑在一起就有了今天这个故事。我回来时梁府已经被查封了,我在门口站了好久,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门里传出孩子的哭声,我又惊又喜,这惊的是梁府上下应该已经都被抓走了,怎么还会有哭声?这喜的是梁府居然还有活口。我绕着梁府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都无奈无法进去,心急如焚。最后我看见了一个狗洞。那个时候已经不容考虑,我低头钻了进去。循着哭声找到花园处的一个假山,夫人躲在了假山下面,死在了旁边,像是因生产流血而死的。腿旁边有个小孩子,脐带都还没有剪断。我忙剪断了脐带,用衣服胡乱的将他包住,顾不得多想,马不停蹄的将孩子抱出了府。”
庆妃听的几乎入了神,她心里的激动不只一点点,哥哥家居然还有的孩子活着:“然后呢?那个孩子呢?”
嬷嬷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婴儿床。动作轻轻的,像是怕吓到庆妃娘娘,娘娘循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差一点晕过去,那是两个格格的位置?怎么回事?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吗?
嬷嬷见庆妃的样子,有些许不忍,可是事实必须让庆妃知道才行,她的年龄一天比一天大,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她不得不承认她老了,她总不能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去,让那个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这样她就太残忍了。于是她接着说:“娘娘,请原谅奴婢的做法,我深受梁家重恩,我必须给这个孩子一个可以活下去的身份,所以我想把她偷偷的送到您身边。可是我根本进不了宫,我慌慌张张的跑到宫门口,根本没有顾虑到这个大问题,到了宫门口,见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我的心都凉了。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远处来的马车,我不管不顾冲过去拦住马车,天也助我,那居然是刚刚探亲回来的德妃娘娘。我当时急坏了,只说请带我进宫,她便二话不说的将我带进来了,她对外宣称说我是她以前府里的奶妈。然后又告诉我您正在生产,没有办法见我。我就将计就计,将小格格送到了您的身边。”嬷嬷又把那天庆妃生产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庆妃听,告诉她大格格实际上是她哥哥的女儿。
庆妃听完一下子坐在凳子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嬷嬷也站在那里,老泪纵横。
庆妃看了看院门口的那些花草上飞舞着的蝴蝶,眼里又闪出泪来,那天的一幕幕还像是刚发生的一样,嬷嬷已经死了3年了,格格们也10岁了,可是她带来的这个故事依然还是会叫自己流眼泪。
“额娘,您又在发呆了。”
“蝶舞,怎么可以这样说额娘,越来越没有礼数了,额娘您总是这样,看着一处愣愣的流泪,您这样我们会伤心的。”
“姐姐”蝶舞格格撒娇的叫了声姐姐,伸了伸舌头,躲到了庆妃的椅子后面。
两个格格闯进了庆妃的视线,庆妃微微的笑了:“你们两个啊,天天打嘴仗,这次又是谁赢了谁啊?”这些话听着像是责备,却充满了无限宠溺。上天送了这么两个可爱的女儿来到自己身边,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庆妃一直以为什么时候皇上就算不念在他们的夫妻之情,最起码也会想起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一直想着盼着,一天天希望,一天天失望。没想到这一等,便是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