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春节快到了,仍打听不到妻子儿女们的消息。毓超整天在混混沌沌中过日子,唯一能安慰他的是身边还有个俊儿。
那天,收到一封看不清地址的信,打开一看,竟是妻子的字迹。妻子还活着?!她们在哪里?为何那天接不到?……他要知道一切,可是他又害怕,双手不停地颤抖,眼睛跟盲人般模糊,太激动了,一个字也看不清。他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泪地读着信。
原来信是从牢房里寄来的,信里简单地说了那天被抓的情况。此时她和孩子们都被关在牢里,不知政府如何处置。眼下,孩子们有牢饭吃,不会饿死。现在身在牢中,连女人买“月经纸”的钱都没有了。如果能收到此信,不管他们还能活多久,望设法寄点钱去解燃眉之急。金雀知道丈夫在香港的困难处境,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叫毓超寄钱的。
毓超父子是昂哥家管吃住,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钱,通通给送儿子来的“水客”了。“钱?!”到哪里去找呢?想着春节时二姐可能多少会寄点钱来,毓超像盼星星盼月亮般盼二姐的信。信果然到了,可是,信里没有支票,只有两块美金。两块美金能顶什么用呢?毓超心里凉了半截,全身冷得像根冰棍。但是,他谅解二姐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权,两块钱也是一分一分省出来的,不能说她吝啬、小气,她有她的难处。
那天是小年夜,昂哥家大鱼大肉请员工们吃团年饭。毓超想着乡下的老父家人,牢里的妻子儿女,食难下咽。过年本要说好话讨吉利,不可悲伤的,可是,毓超怎么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终于离席到厕所里偷偷痛哭一场。
在床上辗转一夜,天不亮就像叫花子一样,向住在香港的熟人和凡是能沾一点边的亲戚朋友一一求助。那时,到香港的人,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跑了一上午,一分钱也没有借到。不是人人都见死不救,实在大家都手长衣袖短,自身都难保。毓超对我说:那天如果能碰上弄到钱的机会,是偷,是抢……他都会干得出的。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了“逼上梁山”的滋味。
毓超无精打采地回到餐馆,刚跨进门,一个伙计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说:“三叔,老板有事出去了。叫我赶快把这信封交给。我到处找不到你,所以在这里等。“
毓超谢过伙计,打开信封一看,是钱!一数,有三百块之多:此刻,三百块钱,对毓超来说,真是救命的甘露啊!他激动得泪如泉涌。
本来父子俩在昂哥家白吃白住,实在不可再白拿了。可是,妻子被关在牢里,一钱真的是值千金啊!那三百块不仅是钱,是昂哥母子金子般的爱心。趁着银行还没打烊,毓超跑得全身汗湿,把钱寄了出去。
如今,每逢过年,合家欢聚,为孙儿女们发红包的时候,毓超往往仍会忆起那个难忘的年关。对昂哥母子的大恩大惠,铭刻在心,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