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美国之前,毓超知道二姐家早有房子、车子了。总以为手足姐弟,到了二姐家,定会有一席安身之地。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办妥入境手续,在二姐家只吃了一顿饭,二姐就含着泪对他说:“阿超,这里不是你的家,跟着同村的兄弟们住去吧!说好了,待会他们会来接你……”
经历了颠沛流离,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毓超的身心已麻木了。想不到同胞的二姐,分别十几年,相见只吃了顿粗茶淡饭,没说上几句话,就下逐客令。他真想大哭一场,可是,看着二姐是在靠丈夫过日子,三个孩子那么小,姐夫的弟弟、妹夫都住在他家里。二姐有二姐的难处,哭有何用。毓超含泪与二姐夫妇告别,在几个同村兄弟合租的斗室,加了一张小床,开始在异乡生活。过去在国内常听人讲在美国,亲人在餐馆各人付各人的餐费,一家人彼此分摊房租,对投靠亲友的移民,接接飞机,帮你找个地方住下来就不错了,哪能让你在亲戚家里居住。没想到,这些事就是毓超亲身的经历,如今他回忆起来,仍感无比凄凉。
睡在同村兄弟租的小屋里,毓超想着:人虽到了美国,一没体力,二不懂英文,三无一技之长,自己怎么生活下去?怎么赚到钱后寻找和养活家人?他辗转反侧一夜,直到天亮都没合一下眼。
人,最痛苦的事,是梦醒时无路可走。经受过了痛苦的人,更能体会别人的痛苦。同村的三位兄弟是过来之人,他们看到毓超身子瘦弱,初来乍到,有亲不能投,口袋羞涩,大家决定帮他一把,不要他分担房租和伙食费,还勉励他去学英文。
那些,日子,毓超真觉得度日如年。想着俊儿在香港需生活费,想着有了钱,才能寻找弟妹妻子和儿女们。他决心向命运挑战:哪怕扫马路,挑大粪,只要能赚钱,一定拼命干。
毓超在心急如焚中熬过了一个多月。有位姓林的同乡说爱达荷州的贝市可找到洗碗的工作,他二话没说就决定去。
二姐夫原以为毓超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少爷公子,看到他有那么大决心要工作,没让他去北方,介绍他在蔬菜市场做工。
那时,毓超的体重只有一百磅,一箱冰冻的红萝卜常常超过他的体重。每搬一箱东西都要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干才行。一天劳动下来,双手双脚抖得像筛糠,上厕所必须坐下来,才能解开裤子,桌子上的硬币用手拿不起来,只能一把操在袋子里。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星期总算能挣到三十块钱工资。三十块钱虽然少得可怜,但对毓超来说就可派大用场了,对未来他开始有了信心。